姚雁儿只轻轻的抿起的唇儿,隔着面纱,那幽幽眸色却也是分明有些幽远。娇蕊买砒霜,那也是前月的事儿了,这桩事情瞧来是可巧,可是若是有人设计的又是如何?姚雁儿忽而就想起了聂紫寒,这个人就是十分聪慧,且又极为自负的性儿。大约亦是因为这般,心思越发绵密歹毒。
外头马车里头,那女子得了新的报纸,却也是瞧得有趣。只说聂紫寒,果真也是有些个本事的,故此方才也是能这般张扬。让那贱人由嫡出的女儿变为奸生的也还罢了,这一番证据竟也是如行云流水,瞧着端是严密无缝。可见那聂紫寒,原本便是个善于做局的人,故此亦是无怪乎便会如此,这一番巧妙的算计,大约亦是能让姚雁儿就此翻不得身。更要紧的则是,聂紫寒安排是极为精巧的,那些个证人,字字句句无不说的是真话,并不是威逼利诱在庭前做的假证。
这也是聂紫寒的性儿,他素来要做,就要做得如真一般样子。
且又因如此,便是肃穆公堂前,旁听诸位也是禁不住窃窃私语,更是添了许多话儿,压低了嗓子说话。
“如今这案子,十成里已经是定了九成,只那府尹不畏惧昌平侯权势,就足以定了这案子。那纳兰音心思却也是极为歹毒,这等妇人若是不肯处置,怎么也是说不过去。”
“是了,那李竟虽然也是有些权柄,可惜雷霆雨露,俱是君恩,只说如今陛下让青公主前来,哪里还不能体现出陛下的心思?无非便是知晓京中如今已经闹得个沸沸扬扬,若任由李竟如此,那皇室尊严,陛下颜面只恐怕亦是荡然无存。如此说来,细细思量,亦是只恐怕非得让个皇族中人来此,压得李竟只也是说不出话来。”
“若然府尹当真起意包庇,我等也是少不得要闹一闹,只要朝廷还个公道。”
这话说来,却也是没见的有几个人肯应声,这天子脚下,当真闹将起来,谁知道什么光景。
那人亦是有些讪讪然,转了话儿,却也是说道:“这侯夫人据闻容貌生得极好,可惜为了什么权柄风光,竟然也是连亲生的爹娘也是不肯认了,确实也是十分不孝顺。”
方炳仁心里一阵烦躁,又听到了这么些个乱哄哄的声音,那心底也是一阵烦躁,顿时生出了几分说不出的不喜。随即他亦是拍了惊堂木,厉声呵斥:“公堂之上,不得喧哗。”
他眼见这桩事情分明就是姚雁儿所为,若是寻常妇人,早就已经定罪。便是那妇人不认,雨点般的板子可也是尽数打下来。然而李竟在一边坐着,虽然没添什么话语,方炳仁心里却也是暗暗忌惮,谁知道以李竟性儿,会闹出个什么事儿,心里更是觉得很不妥当。
他瞧着姚雁儿说道:“侯夫人,你如今可还有什么好申辩的?如今你既然没有带什么讼师,本府可容你寻那么一位。毕竟你也是个妇道人家,当众呈情,却也是不大开得了口。”
只这时,却也是见赵青忽而轻轻笑笑,雪白额头上那梅花妆容越发鲜润,十分扎眼:“方大人,如今已经是证据确凿,大人若是遇到旁的案子,还能如此优容不成?虽然刑不上大夫,然而本朝一贯也是以孝治天下,有人为了权柄富贵,连亲生父母也不理会,这等性情,难道还不足以让方大人秉公处置。”
赵青那话儿,却也是好似一盏青草茶,淡淡的芳香之中带着一股子苦润滋味。然而方炳仁听了,却也是冷汗津津,一时竟然是不知道如何自处,端是好生不是滋味。
只是这意思,却也是不知晓是不是陛下的意思。
李竟只轻轻一笑:“本朝一贯是以孝治天下,然而音娘一贯孝顺,她父母又何时变为眼前的纳兰锦华?且如今只容原告讼师说了这么些个话儿,竟不必听我夫人只言片语?亏得公主并不是父母官,否则亦是不知晓审出多少冤枉案子。”
两个人针锋相对,言辞之间竟然也好似不曾有半分相让。
“然而李侯亦是未免太罔顾那诸般证据,你要护住一个妇人,难道能封住天下人的口不成?”
赵青心里也是添了恼,随即心里亦是冷笑。原本还道李竟多宠爱眼前这妇人,可惜如今听来,却也是不过贪图新鲜。大约李竟是心里恨了自己了,故此亦是刻意抬举这么个女人与自己过不去。只李竟如今任是什么手段,她亦是已经并不如何在意,自己已经给了李竟机会了不是?
只这时候,姚雁儿却亦是轻轻一福,盈盈娇声说道:“大人不必麻烦,妾身虽然有些言语想说,却也是不必用什么讼师,愿意为自己分辨。”
那嗓音,娇柔里却也是添了些个说不出的味道。
方炳仁一怔,心忖你这般一个怯弱妇人,又来凑什么热闹。他禁不住去瞧李竟:“李侯,如此可是妥当?”
原以为李竟并不见得乐意,却也是听到李竟只淡淡说道:“夫人既然是有这般兴致,我如何能不同意?”
隔着面纱,姚雁儿一双眸子竟也似透出了明若秋水之意,竟然是说不尽的神采飞扬。
“大人,可有什么谕令,这传召的女子不能自己分辨?”
她不卑不亢,气定神闲,那腰儿更也似挺得直直的。
外头的人许也是不觉得,如今在场围观的,也是禁不住被那女子身段儿气度吸引,生出了些个古怪之意。
甚至是赵青,那眼睛里也是禁不住便透出了一股子凛然之色。
方炳仁无奈,亦是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