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崇祯十八年乙酉,九月二十一日,西北大营。
自去年朝廷议定增设西北大营至今已经过去了半年,自崇祯皇帝乾纲独断复任陈奇瑜为五省总督,总辖西北大营军务,至今又过去了数月。
在这数月的时间里,朝廷在西北地区的战事,的的确确因为西北大营的设立而变得好转,但从大势上来说,朝廷官军依然处于绝对的劣势。
官军总量虽多,然则地域分散,各自为战,将官畏闯如虎,避敌不战,再加上朝廷常年拖欠军饷与军械,使得原本就萎靡不振的卫所军更加不堪,已经是毫无战力。
对比之下,大顺军虽然在去年接连遭遇失败,但却依旧占有绝对的力量,除南路军以外,其余各营的老营兵并未损失多少,再加上陕西、陕西一带极长的战略纵深,使得李自成完全可以从容不迫的伺机再来一次北征。
今年初,陈奇瑜与京师城防军总督董琦固关大破刘芳亮,擒斩贼首,官军声威大振,从而浩荡而下,转瞬之间便收复了真定、保定二府之境,这不得不说是个伟大的胜利。
陈奇瑜战略上的第一个目标已经达到,刘芳亮南路军全军覆灭之后,要地固关重新被朝廷握在手里,固关以内的真、保府境,直至山东、凤阳、南直隶被连成一片,阻断了大顺军对京师的合围之势。
然而实际上,陈奇瑜也明白,形势依旧不容乐观,重兵防御固关只是免除了京师的后顾之忧,山西除大同镇之外,还有整个陕西地界,依旧是大顺军的天下。
朝廷与大顺军之间的战斗,依旧是围绕着周遇吉防守之下的宁武关。
潼关、太原、开封等重镇尽数落在李自成之手,周遇吉虽身为山西总兵,然而所辖之境不过宁武关一地,自大顺军南撤之后,宁武军也是一直固守在宁武关,出不得出,入不得入,形势依旧不甚明朗。
令人意外的是,这次朝廷上似乎吸取了秦军在潼关覆灭的教训,纵然有此大捷,也还是没有仓促之间催逼周遇吉出关决战,再加上去年崇祯皇帝对宁武军下达那道直辖于兵部的旨意,更是如今宁武军巍然不动的关键所在。
由于山西如今形势使然,西北大营的总营盘经过反复榷定,最终被安置在大同镇城以南,小石口以北,浑源州以西的朔州城外五十里处。
“报!兵部加备急件!”
五省总督陈奇瑜正与西北大营诸将商议兵事,忽然从帐外跑来一名标兵,看着这标兵脸上的神情,陈奇瑜也便摆手制止帐内众人的议论之声,亲自接过急件。
“经阁臣议定、陛下准肯,朝廷决议诏天下兵马征讨朵颜。”陈奇瑜越看越心惊,放下急件之后,却仍是满脸的镇静,不再吭声。
“征讨朵颜?”大同总兵白广恩闻言‘噌’地一声从位子上坐起来,“督师,兵部还说什么了,怎么会突然兴起征讨朵颜的心思?”
高杰也是没想明白,“是啊,塞外那种鸟不拉屎的卵地方,就算打下来能有什么用?”
“......”
陈奇瑜沉吟半晌,看向白广恩、高杰二人,说道:“兵部此次急件,是诏你宣、大兵马到京师会合,军情紧急,刻不容缓,你们二人便各自回了镇城准备一番,就此出发吧。”
闻言,二人对视一眼,自然知晓军情如火,片刻耽搁不得,待抱拳行礼之后,也是二话没说转头出帐,翻身上马,扬鞭奋蹄,各自直奔镇城而去。
高杰和白广恩离去之后,这大帐之内,实际上也就只剩下大猫小猫两三只了,其余几个总兵都是杂号,剩下的无非是一些游击与参将。
“这次征朵颜,李闯那边得到消息以后恐生事端,督师要尽早决定,以备不测。”大同左路参将王辅臣说道。
陈奇瑜看了他一眼,点头说道:“你说的不错,抽掉了大同和宣府的兵马,西北大营薄弱,先派人通知宁武军周将军,将这个消息告知与他。”
按去年朝廷上的意思,周遇吉和麾下宁武军是归兵部直辖,就连陈奇瑜这个五省总督都对其只有管辖之名,毫无统御之权,所以陈奇瑜说话的时候,也只是用“告知”这个字眼。
“督师,末将听闻一件事,不知当讲不当讲。”这时,大同右路参将杨振威低声说道,看样子,倒是有些欲言又止的模样。
“讲。”陈奇瑜点了点头。
“遵命,末将听说前一阵子京师出现了变动,几百名大臣被株连,永乐年的瓜蔓抄再现,就连兵部的张部堂都给换了,不知督师可曾听过此事?”
“本督听过,据说是换成了南京的朱大典为兵部尚书,怎么,难道你看出什么了?”陈奇瑜有些纳闷。
“不不不,督师都没看出来,末将怎么敢。”杨振威失笑几声,连连摆手,过会儿还是悄声说道:“可是督师,这常言道新官上任三把火,他朱大典刚上任就对您来了釜底抽薪这么一出,不得不防啊。”
“哼,朱大典虽为浙党,但却并无结党营私之事。陛下任人惟贤,自然是有他的道理,再说了,本督身正不怕影子斜,瞎猜忌个什么?”
“有那功夫,还不如想一想如何将你大同东路的土匪、山贼都剿干净,也好给本督减些忧烦,为陛下分忧。”
“末将罪过,回去便严加约束属下,定在今年之内,将东路的山贼、土匪一网打尽。”杨振威反应倒快,直接抱拳请罪退了回去。
商议一阵,其余众将也没什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