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着微醉的酒意,杨玄感有意无意地问道:“那在你们突厥人的嘴里,我是不是最能打最厉害的一个?”
达鲁花嘿嘿一笑:“杨将军确实是能打,但还不是我们突厥人心中最厉害的汉人英雄。”
杨玄感一下子酒醒了一大半,他想不出这世上还有人能强过自己,便大声道:“那能是哪位英雄?汉朝的大将军卫青,霍去病?还是李广?”
达鲁花摆了摆手:“不是不是,是你们隋朝的将军史万岁。”
“是现任河州刺史,太平公,上柱国史万岁史将军吗?”王世充冷冷地问道。
达鲁花哈哈一笑:“我不太懂你们汉人的官,总之就是以前敦煌的那个小兵,后来当了将军的,我只知道他是叫史万岁。”
杨玄感在脑袋里飞速地把史万岁的情况过了一遍,脑子里浮现出史万岁那双如鹰隼般锐利的双眼,还有那大理石雕般棱角分明的面孔,不住赞了声:“原来是史将军啊,确实是英雄勇士,若是他,玄感自然是没话说。”
王世充突然“嘿嘿”一笑:“杨将军,史将军已经年过五十,当年阵前斩将,吓退突厥大军的壮举也是二十年前的旧事了,哪比得上你杨将军年少英雄,来日方长呢?我看要论真正的勇士豪杰,还是你杨将军当之无愧啊。”
杨玄感知道他是在借机挑拨自己和史万岁的关系,顺便企图拍自己的马屁,也不回话,“哼”了一声,便与那达鲁花继续喝起酒来。王世充微微一笑,闷在一边不再说话。
太阳渐渐地落了下去,沙漠里的温度一下子降了下来,月亮开始升起,外面点起了火把,照得这方圆几里的地方如同白昼。
李子雄带着他的数百名兄弟忙活了一个下午,终于把这些战死的尸体全给挖了出来,堆在了一起。外面散发着一股恶臭,腐烂的尸体有的开始生蛆,还有些正在流着着黑色的尸水。
杨玄感和达鲁花看到这情景,饶是他们都算是久经沙场,刀头舔过血,看到这副惨状仍是恶心得吃不下饭,倒是王世充似乎见惯了这情形,吃晚饭的时候胃口还不错。
王世充走出了营帐,冷冷地看着那些累得半死,走得远远地开始呕吐的李子雄部军士们,对着站在一边沉默不语的达鲁花说道:“将军,轮到你出场了。”
于是达鲁花和手下依着他的吩咐,套上了全身的棉袍,遮住口鼻,跑去挑了几百具烂得最厉害的尸体,把一些生了蛆,淌着黑水的腐肉割下,装到那随身带的大布囊里,而李子雄不知何时站回到了杨玄感的身边,边看边流泪。
三百个大布囊装满后,王世充命人把这些布囊堆在了一起,换了一身写满各种符文咒语的巫师袍,戴上了一面青铜恶鬼面具,披散头发,赤着双脚,手里拿着一面兽皮鼓,围着这些布袋整整跳了一个时辰的大神,嘴里念念有词。
一个时辰后,王世充结束了他的动作,摘下面具,吩咐达鲁花的那三百骑士带着这些布囊和那些病羊,去那白亭海里投放。这些一早就已经商量好了,达鲁花多次去过白亭海,对那一带的路线非常熟,这次去也是驾轻就熟,下午的时候他还和杨玄感打赌,说是五天内一定能回来。
达鲁花走后,王世充命令支起百十来堆柴堆,把那些尸体全部堆了上去,放火焚烧,百多个大火堆冒出熊熊的火光,照亮了大半个天际,李子雄和他的手下们对着这些战死的同袍,痛哭流涕,连杨玄感也受这情绪感染,虎目中泪光闪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