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化见身后五位门人木鸡也似的呆立,又想起适才周通耀武扬威,这几人面如土色,反教林锋假名出手擒了贼寇,心内怒意腾起,反手一掌便劈在楹柱上,口中喝道:“我把你们几个不晓事的猢狲!教那贼强盗吓聋了耳朵么?”
他这一掌含怒而发力道十足,一根楹柱立时断作两截,可怜那瓦厅先遭周通击断一柱,如今又遭章化狠劈一掌,竟自塌作一摊残垣碎瓦。
章门众弟子见师尊怒起哪敢怠慢,忙去准备张博钊吩咐物事,哪消片刻功夫,庄严便来回报:“师父,皆备好了。”
章化冷哼一声:“腌臜囊夯的东西,头前带路。”
言罢又抱拳道:“烦请诸位同道搭手,将我这贤侄抬去。”
众豪杰皆道:“打甚么紧?章老英雄客气了。”说话间已七手八脚将林锋抬入净室。
张博钊褪了长大外衣,先抬指在林锋右肩连点四下,这四指一出便见伤处血涌渐缓,原是被他封了肩上血脉。
一人道:“张掌门冬梅破穴手的功夫愈发精纯了,当年切磋时尚只清雅闲逸,如今又添了几分雍容气度在内,只怕若论点穴功夫,我是要甘拜下风了。”
张博钊一面笑称不敢,一面拿了短刀在灯上烧着,旋即喷上一口老酒。
冷酒教他内力逼作酒雾,乍遇了滚烫刀身音响呲呲,白汽氤氲间淡淡酒香直贯鼻中,林锋本自皱眉瞑目,这一口老酒喷在刀上,只管抽着鼻子贪婪大嗅,便是眉间褶皱也平复了几分。
张博钊见状皱皱眉,口中低低道:“你这孩子,怎就如此嗜酒?”
林锋正嗅香过瘾,骤闻师父言语面上腾地一红。
张博钊瞧他模样也不由一笑,口中道:“锋儿,忍着些。”
言罢张口咬了刀柄,双手握了林锋右臂,只左手二指一错,右手向回一带便卸了关节下来。
旋即见他持刀割开皮肉,拽着钉尾将透骨钉慢慢拉出,这才装回关节,又穿针引线缝好伤口,将金创药、镇痛散细细撒好,再拿了夹板棉布包好了,这才作罢。
他道:“锋儿,你且好生休养,为师请师伯命几个家人在外候着,有甚么要的,只管吩咐他们便是。”言罢自拾整了油灯物事扬长而去。
林锋经这一番争斗,早便骨软筋疲,兼此时双臂炽痛交加,只好躺在榻上恭送师父。
他自觉身臂不适,又怕少顷镇痛散过了药劲,只好阖目假寐,默运涤心功内力疗伤。
也不知过了多久,忽听一人“大师兄,大师兄”得喊,凝目望时竟是张璐。
“小师妹,你怎地来了?”他见了张璐心头一喜,便是臂上伤处剧痛似也退减不少。
张璐轻声道:“大师兄,还疼么?”
林锋见她那一双月映寒江也似的明亮眸子里满是关切,哪舍得教她担心?只好咬牙忍痛强笑道:“早便不疼了,大师兄可是铁打的。”
张璐自怀中扯出面小镜往林锋面前一摆,口中埋怨道:“大师兄就爱扯谎打诳,你瞧瞧,满额湿汗还说不疼?”
林锋闻言,双目不由自主便往镜上扫去,只见自己双眉紧锁,汗珠细密满布天庭,煞白面上全无血色,端得有些可怖。他正看得出神,忽听张璐道:“你莫动,我给你擦擦。”
旋即一阵幽香徐沁心脾,他微微偏头,见小师妹右手持条淡粉帕子,替自己擦着额上细汗,余光闪动见她腕上带着只小银镯,心内不觉温暖一片,口中轻轻道:“这镯子都戴六七年了罢?下次出去,再打一只送你。”
张璐半身趴在榻上,左肘压得发痛,便起身活动活动,又认真替他拭汗:“都戴八年了,惯了,还换甚么?倒是前年带回的狄戎国缎子不错,邀月楼的邱掌柜也想要些,给他家闺女裁衣裳。”
林锋笑道:“那缎子四钱一尺,你裁衣那些便花了二两……”
他双唇一努“五”字还未脱口,忽听“嘎吱”一声门响,林锋循声望去,却见个黑塔也似的汉子跨步进来,正是张博钊的亲传二弟子司徒伟。
司徒伟身后那青衫汉子乃是三弟子赵卓,二人身后又紧跟着四弟子李胜、五弟子陈志。
林锋见他几个师弟皆到了,心内喜不自胜,道:“你们怎么来了?怎地不见了六师弟?”
司徒伟回道:“师父前有严令,不允我们扰你静养,师娘放心不下,便偷遣我们看看。六子在外支开了守门的家人,此时大抵还在同那几个小厮打擂呢。大师兄,你可有好些?”
林锋略一点头,口中轻笑道:“这点皮肉小伤能打甚么紧?”
张璐闻言柳眉一皱,噘嘴责怪道:“这还算是皮肉小伤?莫非在你身上戳十七八个透明窟窿,才是大伤么?”
他见小师妹似有动怒之意,忙往张璐头顶抬手宽抚她,哪知这一动扯了肘上伤口,直疼得龇牙咧嘴又冒冷汗,连吸了几口凉气这才稍缓。
赵卓见了不由打趣道:“大师兄,你快好好躺着别动,倘再伤着,小师妹可又要哭鼻子了。”
张璐起身扬手作势欲打,口中嗔道:“三师兄只知道胡言乱语戏弄我!哪个哭了?”
林锋见赵卓故作狼狈满屋乱窜,不由一阵大笑,半晌才道:“是我的不是,教你们担心了。”
张璐“哼”了一声:“幸得今日之只是有惊无险,否则……”
她“则”字还未发全,便教赵卓打断:“大师兄千万好生休养,六子顶不住了,师弟们先行告退,倘教师父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