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光晕染出一片昏黄,祁詺承望着面前身姿挺拔的背影,想起这么多年来亓官一直在助自己废相党整朝纲,不离不弃,忠诚以待,事事以他为先。
“对不起,亓官。”他道。
亓官懿没有回头,也没有难过,反而唇角的弧度加深,抬头阔步地离开密室。
夜深人静,紫宸殿依旧烛火通明。
相党覆灭一年来,不论是朝堂还是**,都风波不断。月前闹出个“墨羽细作”事件,虽只有一封密折,但足够举朝震惊,对墨羽国此举纷纷感到不齿。本想等有了足够的证据后还击墨羽国,不料在国舅大婚的当天又出了天牢惊变,大技师之死就像当初夙青门门主凭空消失一般,毫无线索可循。
殿内,祁詺承愁眉深锁。
曹公公命人沏了杯安神茶,祁詺承摆了摆手,未接。安神茶,安能安他的神?
散去殿内所有侍从,大袖一摆,熄灭所有烛光。祁詺承望了望空中皓月,彼时已入深秋,月冷如霜。眼前不禁掠过碧泠轩里的场景……
素珊再次在长廊里撞见无声而入的祁詺承,并无惊讶。恭敬地朝他行了一礼,正待走,却听祁詺承淡淡道:“谢谢。”
素珊再施一礼:“皇上言重了,奴婢愧不敢当。说来,奴婢只是为了皇后娘娘的安危着想。”
她口吻依凉,并不接受祁詺承的谢意。洛府花园,她早已发现洛缪莹躲在假山后,可她是一介婢女,纵使身怀武功也不能不思后果,尤其是小姐刚暴露自己的秘密,她若再暴露自己的武功,必会给小姐招来更大的祸患。天无绝人之路,正好曹公公来洛府宣旨,她便假借送曹公公出府之名求助,因为能救小姐的唯有祁詺承。
对她的不领情,祁詺承不以为意,看到她手里端着铜盆:“皇后还没睡?”
“是的。”
“朕和你一起去。”说着,已从素珊面前走过。
寝房内,馨儿正在给靖辞雪宽衣。听到门开的声音,靖辞雪问道:“素珊,亓官哥哥怎么样了?”
音落,一片冷寂。靖辞雪看了馨儿一眼,馨儿的脸色怪异地顿住,朝她身后俯身行礼:“奴婢参见皇上。”
知道是祁詺承来了,靖辞雪也无惊讶,从容地回身行礼。礼罢后,复又问素珊先前的问题。
素珊搁下铜盆,回道:“奴婢打听过了,亓官大人并无大碍。”
“那就好。”靖辞雪浅浅一笑,才看向一直未曾开口的祁詺承,“皇上?”
祁詺承接过素珊手中拧好的毛巾,摆手命素珊和馨儿下去。
眼看他的手不断靠近自己的脸,靖辞雪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一步。却不及祁詺承速度,揽上她的腰,把她禁锢在怀里,柔声道:“别动。”然后温柔地替她净脸。
靖辞雪默然地望着他温柔的神情,温热的毛巾轻轻拭上她的额头。祁詺承垂眸,对上那双清澈的眼眸,他终于看清了这双眼眸,可这双眼眸里再无他的身影。
猛然拥紧怀中人,他喃喃道:“雪儿,我宁可你恨我。”可他又不希望她恢复记忆……
忽然,他的眼神闪烁了下,一把推开靖辞雪,杀意顿起。长剑出,寒光凛冽,朝靖辞雪刺去。一阵劲风袭来,他收剑挥向来人,唇角笑意森寒。
“你果然会武功!”
素珊与他空手接招,面无惧色,把靖辞雪护在身后。她不知道祁詺承为何会对小姐起杀心,她躲在窗外看着祁詺承伤情的模样不禁觉得痛快,却见他向小姐出手,来不及思索她已飞身而入,出了一掌击开长剑。
祁詺承旋掌击向素珊,素珊身体一侧,长剑划过她身前,刺向她身后的靖辞雪。她脸色一白,居然是虚招!一晃而过,挺身挡在靖辞雪身前。
“素珊!”靖辞雪惊呼。
剑尖险险停在她胸前一寸。
素珊双目圆睁怒视着他,却见他眼中杀意全消,冷冷地望了她一会,命令道:“听着,用你的武功好好保护皇后!”
音落,他收剑,回身,离去。
素珊怔愕,原来祁詺承是在试她的武功。她回头看向同样处于惊讶状态的靖辞雪:“小姐?”
靖辞雪沉默了会,转身朝床榻走去:“亓官哥哥中毒全受我牵累,明日你去太医院取些药来,替我送去给亓官哥哥吧。”
“是。”素珊道了声,过去伺候她就寝,才离去。
亮堂的屋子里,靖辞雪望着床顶久久未能入眠,一转身,又见八十一支红烛的烛台,平静的面容终于有了一丝动容。
国舅大婚后,仍不见洛贵妃回宫。宫中,私下里又流传开国主亲自出宫接皇后回宫一事,众人惊讶之余,又一道圣旨在后.宫炸响。后.宫大权终于回到靖后手中,曾与洛贵妃同出一气的数位妃嫔心慌不已。
那日,靖辞雪初醒不久,馨儿伺候她穿衣。仅一个转身的工夫,馨儿拿着凤袍惊喜地望着她腰间紧.致的结:“皇后娘娘,你会打结了!”
靖辞雪冲她莞尔一笑,指尖摸着衣边上的金底白梅绣:“你这刺绣真不错,改日教本宫吧。”
“奴婢遵命。”馨儿笑着给她披上广袖凤袍。
“娘娘。”素珊进来朝她行了一礼。自从圣旨下达后,她便不再唤她“小姐”。靖辞雪认为她无须如此,她却坚持,说道,“宫中尊卑礼仪分明,素珊也需谨遵本分,万不能给小姐招来话柄。小姐无须担心会因称呼的变换而生疏了你我的主仆情分。小姐是奴婢的小姐,一辈子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