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又是八月十五,断云逐着鸿雁,满庭落叶凋疏。
当夜游湖之后,许慕宽和肖素衣便随着慕容音回了康州睿王府,许慕宽从小舟上下来的时候,脸上一个巴掌印清晰可见,肖素衣怔愕地张了张檀口,宛儿与子歌也相视愕然……
难道说……小王爷给了许公子一巴掌?!
虽有这个疑问,但谁也不敢去问她,尤其是在许慕宽察觉到自己正在被三个人打量之后,更是虎起一张脸,让他们不敢再打量,更不敢问。
住进睿王府后,许慕宽与慕容音便每日混在了一起,偏生慕容音也是个不爱干正事的人,这两日,整天都盘算着要怎么修整一番她寝堂前的这方院子。
尤其是在许慕宽住进来之后,第一眼看到她的院子,丝毫不掩饰目光中的鄙夷,觉得很奇怪,为何她会住在这么个丑兮兮的园子中?
于是在之后的两天,慕容音都抓着他不放,两人成日里都一起商议这园子要如何改建才好……
慕容音匍匐在园中的一张石桌上,许慕宽则坐在她对面,不停涂改着一幅画稿,想了想,又将原本画在池边的一株柳给去掉。
“看看这样改可好?”
慕容音懒洋洋地将画稿接过来,强打起精神,他虽涂改了不少,却也还是看得清楚的。
“屋后种的都是梅么?”
许慕宽点点头,起身到她身侧,指点着道:“屋后都种上梅,我看素心玉檀最好了,这样你一推窗就可以看见满园的香雪海。然后前院再挖一方广池……”
慕容音心潮忽而荡起,她想起了华音阁……想起了阁楼外的丹青湖……
怎么许慕宽会这样设计?
许慕宽犹自在指点着言语:“然后岸上杂植一些汀蒲、岸苇……再养一群雁。然后在这一侧种藕花。”
慕容音点着头,又看他在图上添了一笔,依稀是要用竹阑将藕花隔起来的意思。
不由暗赞一声,他倒是懂,荷叶最忌满池蔓衍,不见水色……
“屋前有湖,屋后有梅。这样的格局和雍京王府中是一样的,你为何会这样布置?”
“只因我觉得你会喜欢,”许慕宽似是丝毫不在意地挥挥袖,接着往下道,“然后在这里可以搭一个花架,种藤萝,一年四季都可以在此生火烹茶。”
“都好,都按你说的做。”
慕容音懒懒地托着腮,反正许慕宽说的都合她的意,由得他去折腾就是了。
于是拍拍他的肩,目光对上他极为认真的眼神:“干脆本王封你个王府总管算了,反正你这么闲,又正好和家里翻了脸……”
话说到一半,许慕宽俊脸忽而一黑,果断截住她的话。
“说什么都不干,本公子好歹也是有身份的人,怎么能在你府上屈居管家之位?”
“嘿哟,你是叫花子还嫌饭馊啊?”慕容音被他这一副凌然的清傲姿态给逗笑了,不由长眉微挑,“那你想怎样?”
“这个嘛……”许慕宽微微一沉吟,抚着下颌道,“容我再想想,你也帮着想想,至少也得符合我的身份才行。”
“你还能是什么身份?”
虽然这样说,慕容音却忽而想……若是自己罢了张释的官,将康州刺史这个位置给他?
她心里忽而咯噔一下,告诫自己可不能如此,张释可是个好官,就算他无能,也万万不可以这样做,否则……就是害了许慕宽。
天色渐渐暗下去,云气渐收,康州的天气清凉洁爽,日将暮时,宛儿在一座水阁中准备好了筵席,没有从前的那么多虚礼,慕容音带着子歌和宛儿,许慕宽带着肖素衣……
五个人围坐在一张圆桌边,只消一抬头,就可以看见孤悬在天上的那个月亮。
玉液满,琼杯滑。
五只酒盏都满倾美酒,许慕宽紧挨着慕容音身边坐下,有什么好吃的,第一箸都是给她。
三杯两盏淡酒,话匣子已然打开。
许慕宽和她把盏纵谈着昔日的往事,一杯尽,话中意未尽……
清辉如雪,月色茫茫。
当月升至中天之时,许慕宽忽而朝她举盏:“岁月柔长,愿阿音……永不负人间花期。”
瓷盏在月下清脆地碰了一声,往后的路虽长而歧,可永夜终将尽,举目……又是晨曦。
慕容音仰头将酒灌入喉中,抬手拭了拭唇角,脸上浮现出甜美安逸的笑。
许慕宽一盏饮尽,显然是喝得太急,竟然呛了两声,肖素衣马上为之斟上一盏药茶,她家主子酒量不好,一面饮酒,一面随时饮葛花茶,这才顶得住陈年善酿的酒力。
水阁外不时有一些仆人送上拜帖来,都是康州的大小官员,慕容音却只收了几分礼,人是一个都不见。
皇帝要她来康州戍边,说白了,准她在此独揽军政大权,倒也不是因为慕容随信得过她,只是责任在肩,一旦边境起了战事,她却无能应付的话,那或许是要杀头的罪过……
这样的布置,许慕宽一眼便看出,是针对自己来的。
慕容随果然高明,用一个人,就牵制住了一整个南境。
小丫头若是做整个南境的主帅,凭自己与她的关系,将布兵图弄到手也就是几天的事,再轻易地做一番调派,打到康州顶多不超过半月……
可自己哪能真的这样做?
且不说自己此番戍边就根本不想起战事,即使想打,那打下来之后呢?
自己是俘虏她……还是放了她?
掳回去,自己现在肯定保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