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清凉,玉露泠泠,靠窗的案几上摆放着一只青瓷胆瓶,里头插了几只清瘦的桂花,肖素衣将窗关上,袖口挂过花枝,淡黄的桂花就簌簌地落了下来,掉在桌上。
借着回身的动作,她看见许慕宽扶着额头坐在书桌前,脸颊散了些红晕,喝了那么些酒,虽然又饮了葛花茶,但还是抵不住酒力。
他什么都好,只是酒量太差,平日里也不喝酒的人,见了小睿王,总是忍不住多饮些。
他的面前摆着那方小小的金印,只要将印鉴握在手中,或是他想……
那么……整个大燕的南境,马上就可以是他的。
肖素衣的眼神凝着那方金印,许慕宽却忽而伸手,将金印收到自己怀中。
“她信得过我,那我就替她收着。”
语声虽淡,可其中的警告意味,却是清楚不过。
肖素衣先是微怔,随后牵扯出一抹苦笑,福了福身子:“奴婢明白了,您要替小睿王收着这东西,那奴婢……就替您收拾好云中郡那边的事。”
“那边又来信了?”
许慕宽抬起头,面容还带着一丝沉醉,眸子却清炯得像一望见底的寒潭。
“是,小半个时辰前才到的,奴婢看您饮多了酒,想着明早再给您。”
许慕宽伸出一只手:“拿来。”
肖素衣从袖中取出一卷信笺,轻轻放到他掌心,眼中隐含担忧。
“你瞧过没有?”
许慕宽没有立即打开,而是捏起掌心,问她。
肖素衣摇摇头,信笺上蜡封犹在,他这样问,或许当真是喝的有些醉了。
须臾,许慕宽也发现了自己的大意之处,眼中抹过一撇笑谑,他当真是有些糊涂了,竟连那白白的蜡封都没有瞧见。
许慕宽将卷成一卷的信笺在檀桌上滚了滚,白蜡尽去,他凑到唇边轻轻一吹,展开,一目十行地瞧下去。
只是越瞧,他原本舒展着的眉头就紧紧皱起……
“怎么了,爷?”
肖素衣感受到事情似乎不大妙,悄声凑上前去,两人沉默良久,许慕宽深深呼吸了一口,将信笺捏在了手中。
“恐怕……我们得回去一趟……”
“回云中郡去?”
许慕宽的眉头略微深锁,似乎有些烦心,有些劳累。
“对,必须得回去一趟,死老二……我都到这北地边境上来了,他还想在我眼皮子底下搅风搅雨!这次回去,本王一定好好正一正军中那些敢有二心的人。”
他将信笺一掌拍在桌上,信笺中的事情很急迫,他虽然远走云中郡,不再在洛都朝中与祈南王争一时的高下……
可他那位二皇兄,却显然不打算把他放过,或是无法对他放下心来……
祈南王在他军中安插了人手,随时盯着他的动静,这段时间他来了康州不好露面,已经有人耐不住动静,想急着去找祈南王表忠心了。
“明早就走,想算计本王,他还差了些火候!”
许慕宽墨眸中倏忽闪过一丝狠戾,这可怪不得他,是祈南王自己要凑上前来的挨打的,等巴掌打到身上的时候,他可千万别喊疼……
肖素衣轻巧地笑着,孰轻孰重,她就知道宣平王分得清是非。
尽管不顾一切地跑到康州来,可该回去料理事情的时候,他可不会含糊。
霜风剪剪,许慕宽轻轻挥了挥袖,夜深沉,他要休息了,肖素衣也应该下去休息了……
这个时候,恐怕小丫头已经借着酒意睡得很香很沉了吧?
她不像自己,背负着那么多……即使与她相见,也是借着另一个人的身份。
许慕宽总是忍不住想,若是将来某日,慕容音突然知道了他真正的身份……会不会觉得伤心?
虽说自己总不该骗她,却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难道真的现在就告诉她,自己就是大魏的宣平王,就是她来康州所要对付的人?
他才没那么傻,喜欢归喜欢……这些话,可不能乱说。
有时,欺瞒也是为着她好。
他才不想道出实情之后,两人化作陌路,即使日后见了,也是擦肩无话。
这不叫实诚,叫缺心眼。
宣平王殿下才不会做一个缺心眼的二五仔……
许慕宽带着几分心事入了梦,一觉醒来之时,肖素衣已在府门外备好了马。
碧天如练,光摇北斗阑干。
往城外的官道还漠漠昏黑,许慕宽与肖素衣各提起一盏微芒灯笼,慕容音还没醒,她是享受惯了的人,不会见到寅时的康州……
许慕宽只给她留了信,告诉他去去就回,却没告诉她去了何处,也没说去多久。
月沉时分,两匹马的蹄音踏碎边城的宁静,许慕宽于马背徐徐回望了康州的城门一眼,他仍旧会回来的,再来的时候,他一定不要有后顾之忧。
…………
慕容音醒过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完全放明。
宛儿早起瞧见许慕宽留给她的信,自己也不敢随意处置,只好悄悄放在她枕边,只等她清醒后睁眼,自己看信中到底留了些什么话。
深秋的天气有些凉,慕容音贪恋被窝里的暖和,只翻了个身,趴在床上将信拆了开。
只看第一行字,原本还有些迷蒙的睡眼就完全清澄起来,越往下瞧,她那脸色就越不大好看……
“他什么时候走的?”
宛儿一瞥她像是抹了锅底灰般的脸色,徐徐道:“听几个小厮说,寅时刚过就和素衣姑娘一道离开了……”
慕容音轻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