注意到这一细节,意识到趁自己卸掉武功的间隙向自己偷袭的这个人,虽然控制住了自己的致命大穴,但他恐怕也是剧毒缠身、命不久矣。年轻人心里稍微放松了些。
继续转头,他就看见了一张左右两边肤色深浅不一、皱褶与平整程度也不一致的怪脸。饶是他见过那么多人在垂死前凶相毕露无比狰狞的脸孔,也觉得不如此时看见的这张表情还算平静的怪脸可怖。
在今天以前,他就已经见过这张脸,只是想此刻这样近的距离。却是第一次。这张怪脸颜色深浅不一的两边,在边沿相接处,似乎有针线缝补过的针脚。但这应该是很久远以前的行针线孔,线已不见,只有针孔掩映在皮肤皱纹里,若非这么近距离的细看,真的很难发现。
当世无论何种样式逼真的人皮面具,都是靠涂抹药水进行贴合,但此人……似乎是将面具缝在了脸上,而且这种缝合看起来已经历经了至少数年光景!
年轻的杀手眼中有讶异神情滑过,但他依旧没有说话,只是听这个控制了他肩膀与脖颈处命门大穴的怪脸男人与那城门小兵交谈。
“这位军爷,小人是城北青枝胡同的住户,刚才也是您查的牌。”怪脸男人向城门小兵递出一枚竹片铭牌,接着又道:“这个小伙子是我二婶的表弟,为了准备明年春试,提前来了京都。京都这些年变化可真大,这不,小表弟又走迷了道,小人这就领他回去,还请军爷海涵我这小表弟刚才冒犯叨扰之处。”
京官的宅邸,大多都安置在北城区,这也不知道是从什么年月延下来的不喧规则,继而能在北城区安家的平民,大约也都有份不薄的家底。而眼前这个丑陋的男人,守城小兵的确是有印象的,因为他的脸,实在是太怪了,细看就觉得有些渗人,自然能叫人过目不忘。
“隔代这么远的亲戚,你家也肯收留,可还真是重情义啊。”听着这丑脸男人虽谦卑却不怯懦的语气,守城小兵只看了铭牌一眼,就还了回去。既然是刚才检查过的,他也没打算多看。
“十多年前战火纷飞,到处都乱了,近些年才安稳下来,远房亲戚也没剩几个。毕竟血浓于水,能照拂就照拂着点。”丑脸男人有些勉强的呵呵笑了笑,伸手接过竹片铭牌,先往身上擦了擦,仿佛很珍惜的样子,然后才揣入怀里。
他那张脸,再怎么堆起笑容,也好看不了几分。守城小兵望着这张脸,心里忽然冒出一个念头:此人生相如此可怖,只看一眼就很难忘记,可是为什么除了今天查牌时见过,感觉从前却没什么印象?…
户籍也在京都的守城小兵狐疑了一瞬,在那丑脸男人正要带着他的小表弟转身离开之际,他忽然又问道:“你这表弟的州学证明不准备回去找了?他刚才可是很坚持的要回去呢!”
年轻杀手明显感觉到,覆在自己肩头、大拇指紧紧挨在颈窝的那只枯枝手忽然一紧。
这次是小兵主动提出州学证明的事情,估计是看在怪脸男人户籍在京都的份儿上。会给些优待。但扣在脖颈处的手指又分明提醒着,自己此时若想顺着那小兵丢出的话,再次要求直接从通城走道返回,这怪脸男人就会以杀止动。
“不敢再叨扰军爷的军务了。”怪脸男人脚步略滞。回头笑呵呵地道:“州学证明对别人来说,就是一张纸,不能直接抵银子,凭京都城民的德行,捡到会交去官府的。皇都天子治下,拾遗不贪,官府是有奖励的,我这个初来乍到的小表弟却不知晓这些,才过于焦虑,叨扰了军爷。真叫人笑话。”
“你倒是个颇能明理的人,暂且散了吧!看样子还有一刻时间,进出城大门就能重新启用,你们耐心点等着吧!”守城小兵这才散了心头那一点点的怀疑,随意摆了摆手。
怪脸男人连忙低首弯腰称谢。但他搭在年轻杀手肩膀与脖颈处的枯枝大手,始终没有松开分毫。
两人勾肩搭背,侧身紧挨着并排行走的样子,看似有些不雅,实则是市井平民兄弟间情谊亲近的表现。京都大街上,两个男的聊到兴致了,酒庄饭馆里。两个酒客喝到微醺了,就容易这么挂到一起,见多不怪。
但是伍书与年轻杀手之间的这种亲近,实际上是在以命相搏,是用时间与距离,在沉静的状态中。进行着生死博弈。
两人一齐往城门相反的方向走去,在走出了大约二十来步距离时,伍书的身形忽然一滞,咽喉深处传出极为轻微的钝音。京都临近海岸,一惯多风。这时一阵极快又短暂的风结拂了过来,撩起伍书额前枯草般的头发,露出他嵌在怪脸上的双眼,眼瞳里已是布满血丝,眼白隐现青色,就如他的指白,起了病态的变化。
年轻杀手侧过脸,近距离看见这一幕,然后他就死死盯着那张怪脸,渐渐的,嘴角流露出一丝寒凉笑意。
如此近的距离,年轻杀手脸上神情的细微变化,当然也都落入伍书眼中。他抿紧的嘴唇忽然颤了一下,终是没能忍住,一丝血水如线般滑出嘴角,异常的红艳。毒素,已经开始影响血的性质,离淬骨不远了。
然而他似乎根本不在乎身体出现这种危险迹象,只是抬手屈肘,用衣袖擦掉嘴角的血迹,然后忽然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