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杉的话音刚落下,这回就轮到王炽摇了摇头,他皱眉说道:“你叫我怎么相信你现在说的这番话?北域战略不是阮承纲一个人编写的,你参与其中的分量。还少了么?倘若将这件事在军中公开,让与你并肩过的那些将士都来议一议,结果也是不相信的人多些。”
王炽这话一出,林杉听着就有些急了,苍白的脸上霎时绽现几缕血丝,看着有些刺眼。
“大哥!”林杉霍然起身,垂在身侧的手握紧成拳,“我没有妄自菲薄,编写战略部署与实际操控,两者之间的差异别人不知道难道你不能了解吗?曾经我确实帮承纲大哥演算了不少术式题。但那些都只是固定算题,战场中的变幻,怎能是一只笔可以写尽的。”
话说到这一步,他略偏过脸,将视线从王炽眼前挪开。然后才接着又道:“此生我只想尽我所学所能,将大青川流域的河道改造成理想中的样子。现在这么直白的说出来,还希望大哥你不要恼我,参与征西战役,我的本意其实也在于此。”…
听着林杉言及此处,王炽的情绪明显乱了一瞬,呼吸之声渐趋沉厚。
而正在他怔神不知该说些什么之时。就见眼前青影一晃,林杉忽然在他面前行君臣大礼拜下:“还请陛下成全。”
王炽见状,竟不自觉地后退了半步。不是他承不起此礼,而是他仍不想应允林杉要他成全之事。
就在营帐中这对兄弟、挚交、君臣之间的信念相矛盾、相抵触,快要到了无法收场的境地时,营帐挡风皮帘忽然被人从外头掀开。一个身着虎头黑甲的中年男人大步迈入。然而此人也就迈进了一步,甫一眼看清营帐中的场景,顿时怔在门口,任凭挂在腰侧那柄沉重的军刀连着皮鞘砸在衣甲上,发出厚重金属声也浑然不管。
能够不经通传。这么直刺刺走进君主营帐的大将,也就一人。这个从外头阔步豹进的大将,正是曾经与王炽形影不离做了十多年影卫,在几年前转职为京都守备军大统领,今次又挂帅征西的上将军厉盖。
厉盖站在门口怔神片刻,旋即回过神来,不禁问道:“这又是怎么了?”说罢,他大步走近,将手里的头盔往桌上一搁,就要去扶深拜于地的林杉,却没料到林杉身沉如石,根本不愿起来。
厉盖只得又看向王炽。
王炽依然没有说话,且忽然一拂衣袖,直接转过身去,似乎不想理会那二人,实则内心颇为矛盾。
见此情形,厉盖先是犹豫了一下,然后就继续去拉林杉的手臂,同时劝道:“三弟,你这又是何苦,有什么事你起来再说。”
厉盖相信,凭此间三人十多年的交情,若无外人在场,王炽绝不会在这种虚礼上压制林杉,所以他才会在未问清事情缘由之前,就单方要扶林杉起来。
事实也是如此,之前厉盖当着王炽的面要扶林杉起身,王炽没有任何反应,便是在包容。此时他虽然转过脸去,佯装看地图,实则他对身后两人的态度依旧如此。或者说,他实际上也有一丝希望,林杉能听厉盖的劝。好友若一直这么跪着,他竟感觉到了压力,想发作又找不到出口,这种感觉令他心烦。
然而厉盖第二次准备拉林杉起身,却依旧以失败告终,并且他还感觉林杉的身体更沉了。直到他看见那按在地上的苍白手背上淌下一条血痕,他才意识到事情不妙,伸手环住林杉的肩膀,同时大喊:“军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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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杉再一次由军医拆开肩膀上的绷带,重新清理包扎伤口时,他人已经被厉盖颇为粗鲁的直接拽回了自己的营房,摁在床上躺平。
早上吃完饭刚刚请辞的前任御医吴择才走出去不到三十里路,就被厉盖派两路哨兵快马追了回来。吴择本来与林杉有约定,随军至他与厉盖汇合便请辞,并不参与征西战事。然而在两路军汇合后,实际的情况却总是脱离计划,今天已经是吴择第四次被厉盖派人追回来了。
虽说吴择的医术确实比寻常军医要精细那么一点儿,但如果面对的病人是林杉这种状况,那么他优越那一点点的医术也创造不出什么新疗效。林杉的体质有些异常改变,不论外伤内服,用的都是廖世留下的药剂。吴择回不回来亲自诊脉,治疗的区别意义几乎可以忽略。但厉盖还是坚持这么做了,只是为求一个心安,却挺能叫吴择来回折腾。…
有些事情。不适合王炽直接来做,搁在厉盖手上,却是没什么忌讳了。
大量的失血令林杉的精神颓落许多,换了伤药后,他时而迷糊时而清醒的睡了一会儿。直到吴择端着一碗熬煮好的汤药走进来,他才强打精神坐起身,接过药碗慢慢饮咽。
药是猛火催煮出来的,刚从药罐子里倒出来,烫得跟热油似的。不得不说军中伙夫都有着某种激进性格,但必须承认他们的办事效率还是很高的。火头军里那几个小子一见是吴择分称出的药材。便知道谁在用药,三个人轮流把持着风箱往劈柴上招呼,一个时辰就烧干了三罐水,将汤药煮了出来。
这碗汤药主在补养,还有一些清淤的功效。吴择能做的也只有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