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讲经人?”鲜血还在流着,阿西尔却仿佛不晓得痛。再跟着,他忽然完全明白了过来!
“哈哈,哈哈,哈哈!”他狂笑着,他明白了,瓦尔丹今天来,根本不是为了释放自己,也不准备来告诉自己:两天前的那个晚上,我关你关错了。阿西尔明白了过来,瓦尔丹今天来,只是为了要杀自己!
尽管这一切他本该想到了,但直到此刻阿西尔才不得不面对。
一切都已经无望,此刻的瓦尔丹——这位圣战者的领袖已经谁也伤害不了了,甚至他的号令也得不到多少人的响应,教徒们对他的崇拜,也随着那晚的大火而产生了动摇。当他下令屠杀,便已让追求良善与光明的人对他产生了怀疑,而当他战败,又让崇尚武力与征服的教徒失去了追随他的理由,如今他既失去了仁善之名,胜利的结果也已与他无缘。如今他剩下的,就只有自己对自己的毁灭,而在自我毁灭之前,他要先杀了阿西尔——杀了这个到最后一刻还疯狂迷恋自己的信徒!
这是一种普通人无法理解的心态!
这是癫狂者最后的癫狂!
阿西尔在狂笑着,半点也不顾瓦尔丹拔出了他肩头上的刀,然后再次向他砍来。阿西尔笑得好凄凉,甚至是讽刺,在讽刺着自己过去数年的愚蠢!
马呼蒙终于挣开了两个侍从,一个头槌将瓦尔丹撞翻,但他很快就再一次被两个侍从按倒在地。
“马呼蒙!”阿西尔跪倒在地,叫道:“别挣扎了,让他杀吧。”
瓦尔丹颤巍巍站了起来,抓起了刀,再次砍下。
刚才屋内的呼喊的冲撞已经惊动了邻近的人,有人闯了进来,拉住了瓦尔丹的臂膀,这一刀砍中了阿西尔的头,却因为被那人一拉,才算没将阿西尔的脑袋砍成两半,只是刀锋在他脸上从前额到左颊拖了长长的一刀,他的一只左眼也差一点被这一刀拖瞎了。一张多么漂亮的脸啊,就这么毁了。
冲进来的人,竟然是阿卜杜!
“你要干什么!”瓦尔丹冲他吼道。
阿卜杜道:“这人不能杀!唐军开出的讲和条件里,有一条就是要将他活着交出去。”
“讲和?谁说要讲和!”瓦尔丹怒吼。
马呼蒙再次挣脱那两个侍从,将阿西尔一把抱住,抱到角落里。
就在这时,外面又响起了奇怪的声音。似乎是有数千人在搞集会。
瓦尔丹和阿卜杜都停了下来,凝神聆听那怪异的声响,终于忍不住,跑了出去。
屋子外头,天已经蒙蒙亮。
天方寺有一道两人高的围墙,围墙之外这时有摆了一圈的拒马,每五步就有一个士兵把守着,天方寺前面有一个占地数亩的广场,这时候已经搭起了一个高台,日间搭台的时候瓦尔丹还以为这是唐军准备进攻天方寺的工事,这时才知道不是,因为台上摆了几行的桌椅,台下则挤满了人——都是战胜方幸存的孤儿寡妇。
“他们要干什么?”瓦尔丹叫道。
便见高台上一个满是威严的大胡子——唐军的法曹参军事张德站了起来,大声说:“公审大会,开始!”
台上静静的,充满了肃穆,而台下的无数民众则发出了要哭却又忍耐住的声音。一个个的俘虏被带上了高台,由台下民众指认。
这次的公审大会规则十分简单:一,杀人者死;二,助恶者贬为奴隶;三,若能虔心认错而得到苦主的原谅,则还有一线生机。
可是,有多少苦主会原谅这些杀人恶魔呢?
“他们这是要干什么?他们这是要干什么?”瓦尔丹和天方寺内五百多人纷纷登高,惊疑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看到杀人者被处决,数百人都产生了恐惧,但看到有人侥幸被宽恕,又激发起了他们的求生**。
“我没有杀人,我没有杀人……”天方寺内忽然有人低呼着,但那个声音很快就消失了。
瓦尔丹在发抖,是因为愤怒,还是因为恐惧?
这时,欧马尔被带上台了。
这个人,几乎都不用指认,他的罪过就已经是板上钉钉!
“撑住啊,欧马尔!”瓦尔丹在楼顶高叫:“撑住!真神在看着你呢!”
寺外数千人一起怒目朝这边望了过来,就在这时,欧马尔忽然噗一下跪在了众人面前:“我该死,我该死!我错了,我错了!”他痛哭着,哭得鼻涕都流了下来,面对民众不住地磕头,“是瓦尔丹,都是瓦尔丹,那个杀人魔王!是他下的命令!是他要我们屠杀平民,如果不动手,他就会连我们都杀!阿西尔就是因为劝阻他,结果被他关进了死牢!这是几千人都有目共睹的。”
楼顶的瓦尔丹身子连连摇晃,几乎连站都站不稳。
而欧马尔的供述还没有结束:“当然,我自己也有错,我贪生怕死,我不敢反抗他,还有,我……我心里也是有罪恶的,我不该跟着瓦尔丹作恶,但是现在,我很后悔,我真的很后悔!我请求大家,给我个机会,给我个机会!我不想死,我不想死,我不想死……”
哭得眼泪鼻涕滴在一起的欧马尔,让瓦尔丹看到了自己如果出去后会是一个什么样的下场!
他的心寒了,冷了!他不怕死,可是他不能这么死!他要必须要有自己的一份尊严——最后的尊严!
“阿卜杜!”回到楼下,他叫来了阿卜杜:“点齐最后还敢一战的兵马,我要冲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