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冲出去?那是送死啊!”阿卜杜说。
“送死?我宁可战死!我不能被他们这样折辱,我不能被他们这样折辱!”瓦尔丹高叫着。
就在这时,阿卜杜却送上了两样东西来:一个小瓶子和一把刀!
“干什么!”瓦尔丹怒吼。
“讲经人,你也明白,没有人愿意跟你一起冲出去了。一个也没有了。”
“我是问你,这些是什么东西!”瓦尔丹指着那小瓶子和那把刀,大叫。
“你知道是什么。”阿卜杜阴阴地说。
瓦尔丹马上明白过来,那小瓶子里,装的是毒药!
“你妄想!”他怒道:“我不会自杀的!自杀是圣教的大罪!我们的生命是真神创造的,生命的期限也由真神决定,如果我自杀,那就违背了经训!”
如果在日本,因为殉国、殉主、殉情的自杀可以让人肃然起敬,但在天方教文化中,自杀却是另外的含义。
“是的。”阿卜杜道:“如果讲经人死于怯懦的自杀,死后应该都没法以教礼发送。而且穆圣的训示十分明确:如果有人跳崖自杀,那么他死后将在火狱永远跳崖不止;如果有人服毒自杀,那么他死后将在火狱永远服毒;如果有人用铁器自杀,那么他死后将在火狱中手拿着同样的铁器永远在身上扎——所以……”
“所以我不会自杀的!”瓦尔丹发出最后的怒吼:“你是要我以非教徒的怯懦方式来结束自己的生命吗?你妄想!你妄想!”
“但是讲经人,你想冲出去殉教,也是不可能的。”阿卜杜道:“现在,寺内已经没有人会再追随你冲出去了,而外面,张特使已经传下了命令,不会有人杀你。他们看见你,只会活捉,然后押上高台,就像欧马尔那样受审!应该怎么选择,讲经人你看着办吧。”
想象着刚才欧马尔的遭遇,瓦尔丹连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就连他那永远笔直的背脊也然像断了一般,整个人瘫倒在地。
哀莫大于心死,而对于宗教狂热者来说,世间最悲惨的事情,莫过于信仰的崩溃。
天气依然寒冷,又是一场大雪飘下,将逝去者的坟墓都掩盖了起来。
白茫茫的大地,一片肃穆。
“如果不是瓦尔丹,”张迈道:“这场大战不管谁胜谁负,至少也不至于死这么多人。”
“他已经得到了他应有的惩罚。”郑渭说。
“已经得到?”张迈道:“还远远没有!疏勒虽然清理干净了,但葛罗岭山口以西,却还有不知多少癫狂者!那是我们需要时刻警惕的!”
街道已经清理完毕,数万唐民开始从下疏勒和城外其它地方迁入城内避寒,郑渭正在执行新的一轮户口整顿,阿布勒被任命为粮官,负责统筹未来一个季度的口粮分配。
在第一轮人口摸底结束后,郑渭前来汇报:“大昭寺下辖的疏勒佛民,号称五万,实际上加上隐户,共有七万六千人左右。这一部民众并没有很大的损失。”
这七万佛民在血统上是以大唐军屯将士的后裔为父系主干,融合了昭武、吐蕃、突厥等的混血,在宗教上,信仰佛教,识字者有八千多人,其中有六千多人乃是僧侣,但大多数僧侣都有出家之前娶妻生子、出家之后耕田喂马的习惯。这一部人原本是居住在疏勒城西南的河谷绿洲,从事着定居农业兼定居畜牧,是疏勒地区最大的余粮来源。
“疏勒城本有人口约八万人,加上附郭人口有十四多万,再加上西来的圣战者,以及从下疏勒逃来的天方教徒,在那晚屠教之前,城内的人口估计当接近或者超过十六万。而现在,只剩下民众七万九千人,其中成年丁约一万六千人,此外有战俘奴隶两万二千人,其中成年男丁八千人。”
疏勒及其附郭地区,乃是整个大疏勒地区最大也最肥沃的绿洲,不过这个绿洲却被回纥人用于牧业。
“下疏勒及其附郭地区,有人口约两万八千人左右。成年男丁一万二千人。”
“其它周边地区诸部,人口难以统计,估计当在四万人到七万人之间。成年男丁或有两万人。”
所谓的周边诸部,包括边远的绿洲、河谷,以及分布在天山南麓山坡、葱岭北部山坡的草地等等,乃是突厥、吐蕃、昭武等族的游牧地。
“此外因为战乱而逃亡不知何处去的人口,数字尚难估计,在战后或许会逃回,这个数字,怕得等一二年之后,才能统计出来。”
“最后,我安西唐军自葛罗岭以西迁入人口,七府将兵之外,有民部八千二百人,最近这场战争的伤亡兵曹尚未统计完毕,总人口当在一万六千人左右。这一部人口,却是以男丁为主,阳盛阴衰了。”
张迈道:“也就是说,除去周边诸部,我们一共有大概……”
“粗略估计,大概二十二万人。”郑渭说“如果杨易取下了莎车,这个数字估计会有变化,不过应该也不会变化太大,据我从法信他们那里了解,莎车由于处在交战之处,那边的人口并不多。”
大疏勒地区的面积差不多和浙江省一样大,却只有二十多万人!尽管这里的生态、土壤、气候环境无法与江南相比,但只有二十几万人的话,仍然让张迈觉得太过地广人稀了。
“我们的粮食怎么样了?”
“粮食的话,按二十二万人计算,谷物可支九到十个月,牲畜类尚未统计。”要清点完牛羊,那可也是一个大工程,不比清点人口容易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