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董大郎也披上了甲胄,惯用的一口长大沉重的铁锏,就担在腿上。目光闪动,静静的等候要紧的消息传过来。帐中几十人和他一样,都在屏息等候。帐中灯火摇曳,照得每个人脸上都是忽明忽暗。能随董大郎南下,多是亡命之辈。乱世里头折干净了家当,在女真人手里也没用出来,此次南下,不能成功,天下之大,就已经无处可去了。
反正这种世道,哪怕再谨慎小心,也不知道能活多久。与其等死,不如一搏
帐中此刻,唯一在活动的,大概就是那个渠帅的眼珠子了,他瞧瞧这个人,又瞧瞧那个人,脸上惶恐之意,越来越深。身边董大郎那狰狞的面目,他更是连看都不敢看一眼,坐得越久,胖脸上汗珠越多,一滴滴的掉下来。
不知道等了多久,终于听见帐幕外的脚步声响动。帐中几人已经一跃而起,冲过去拉开军帐帘幕。帐外几十步也都是自己人,生人勿近,此刻能走到帐外的,只能是通报一切都已经准备好的信使
帐中每个人都直起了身子,只有董大郎仍然端坐在那里,轻轻摩挲着手里铁锏,一张疤脸之上,只有冰冷。
外面走进来的,果然是自家人马,两人并肩而入,朝董大郎行礼下去:“大郎,其余两处营寨都已经准备好了,三更一到,立刻发动,准定让周遭都营啸起来到时候就等大郎直入中军,夺了这支军马”
董大郎翻翻眼睛,低声自语:“三更么?那就三更生死成败,就看这么一举”
他霍的站起身来,低声下令:“各自准备去罢只要乱起来,就跟着董某直冲过去,董某人只会在诸位前头”
他麾下众人低声领命,全都站起,朝董大郎行了一礼,就大步走出帐外各自准备去了。董大郎站在那里,目光缓缓的转向那名渠帅,那名渠帅腿都软了,再也坐不住,翻身拜倒:“董爷爷,董爷爷俺的这点家当,都在你手中了,只求留一条性命,俺定然尽心竭力,随着董爷爷效命”
董大郎咧嘴一笑,牵动脸上几道又粗又深的伤疤,单单这个笑容,就能将不少人吓晕过去。他语调异常温和的问道:“会杀人不会?”
那渠帅磕头如捣蒜:“会,怎生不会?董爷爷叫俺杀谁,俺就杀谁”
董大郎单手举着铁锏朝外一指:“三更一到,给你一支人马,朝外面冲去,外面那些流民百姓,老弱妇孺,只管排头杀过去赶着他们朝其他各处营头冲过去…………他们不死,就是你死”
那渠帅脸色苍白,跪在董大郎脚下不敢起身:“准定是他们死,准定是他们死俺还想在董爷爷麾下,效力长久”
董大郎笑笑,微微示意,自然有那两名手下夹住了那渠帅走了出去。他在帐中也坐不住了,提锏走出帐外。几名心腹亲卫,早将他的坐骑兵刃准备好了。
北地马多,这匹坐骑也是精挑细选出来,虽然不如当日那匹奚王霞末坐骑远甚,可也足供驱驰。董大郎翻身上马,心腹亲卫已经递过一柄长矛,董大郎将铁锏背负背后,持矛在手,在马上活动几下,再策马兜了一圈,调整调整身上马上兵刃甲胄位置,到时候动起手来可以更便给一些。
他默默做着这一切,周遭心腹亲卫也为他所感染,同样开始准备,就等着三更的到来。董大郎最后终于勒定了坐骑,举首向天,他外表平静,心中却仿佛有一头凶兽在拼命对天嘶吼:“萧言啊萧言,你现在在哪里?莫不是就挟持着耶律大石,就在军中?某董大郎在你手中,已经将一切丧得干干净净,只剩下这条性命可以拼…………你却想不到,俺董大郎一个孤鬼,却又可能,坏了你全盘大计罢?等你也无处投奔之时,俺们再分一个生死到时候,却看你敢不敢和俺董大郎一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