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文彩!”
朱由检双眼昏沉,努力扶住王承恩手臂,好不让自己摔倒。
“臣在!“
“朕多久没杀人了?“
高文彩立即扳动手指,口中念念有词。
“回皇上,有十三天了,”
“好!”
崇祯皇帝强忍住站起身来,他已经感觉到自己时日不多,这两天,他总是在梦中看见死去的人在向他招手。
“把这个庸医拿下,他是东林党派来的刺客,想要谋害朕,立即,斩首,示众,抄家,银子都给朕,”
朱由检大口喘气,连忙对旁边王承恩道:“快,快,”
王承恩慌忙从急救包中拿出呼吸面罩,朱由检将面罩带上,大口呼吸了几下,感觉稍稍好些。
旁边等候多时锦衣卫番子,不由分说上前按住杨勇信,像拖死人一样拖了下去。
“皇上饶命!臣不是刺客,臣冤枉啊,臣······”
直到高文彩双手将杨太医的脑袋高高捧起,放在崇祯皇帝面前,朱由检才如释重负缓了口气,挣扎着伸出瘦骨嶙峋的手指,在那双死不瞑目的眼睛下摸了摸,将沾满人血的食指放回口中贪婪吮吸,脸上露出陶醉的神色。
“好久没吃人肉了,把他尸首扔到城外,让流民分了吧。“
锦衣卫领命而去,开春以来,山东河北一带灾荒依旧,菜人价格一路暴涨,崇祯皇帝虐杀衍圣公时,人肉已经卖到半两银子一斤。杨勇信一身膘肉,少说也有两百斤,送给饥民,也算替朝廷省了一百两银子。
“皇上保重龙体,还望皇上以社稷为重,”
兵部尚书张国维眉头紧皱,忧心忡忡道。
“是啊,皇上,这两天已经好多了,济南城中每天饿死的百姓,只有不到五十人了,”
户部尚书倪元璐神情喜悦,在户部兵部通力协作下,山东灾民开始大幅度减少,运送尸体出城的马车,也由二月间的每天十多辆,变成现在的每天三四辆了。
“诸位放心,朕驾崩后,”
崇祯皇帝喝下一口王承恩喂给他的高丽千年人参汤,对跪倒在厅内群臣道。
“朕驾崩后,太子朱聿键继承皇位,按照朕的思路,继续杀东林党,杀贪官,杀一切可杀之人,朕,”
底下群臣早已哭成一片。
高文彩,王承恩几个心腹忠臣自不必说。而对于在场大多数人来说,失去崇祯皇帝庇佑,他们会死的很惨。
崇祯十七年,短短一年时间,崇祯皇帝朱由检犯下的罪行可谓罄竹难书。
黄河以北的官僚集团几乎被皇帝赶尽杀绝,北直隶一带的晋商或被杀死,或被留作病毒实验,而对付辽东建奴,更是惨绝人寰,直接将他们活剥头皮。
朱由检四面树敌,却不能将任何一个对手彻底打败。
那么等到皇帝驾崩,跟随先皇的这些徒子徒孙们,会有怎样的下场,完全可以发挥想象。
大概率上,王承恩等人最后的结局,不是被东林党凌迟处死,就是被多尔衮活剥头皮。
至于被皇上寄予厚望的太子朱聿键,皇上病重期间,因为秦王朱常渭的叛国,朱聿键右翼完全暴露给对手,被十倍于己的流贼包围在淮南宿迁,弹尽粮绝,这次便是太祖显灵,怕也不能拯救朱家子孙了。
南京宏光朝军队,不仅见死不救,还给刘芳亮提供粮草军械,支持流贼与朱由检死磕,在马士英等人看来,流贼固然可恶,然暴君崇祯一日不除,他们便对不起老朱家在天之灵。
“朕死不了,你们嚎什么?朕只是偶染风寒,或者说是长期疲劳工作,濒临猝死,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歇息一下就好了,”
朱由检强忍住坐起,回头望向案头整齐摆放的铠甲,心中忽然涌起英雄迟暮美人白发的伤感。
想到自己死后,历史车轮该驶向何处,多尔衮何时南下?吴三桂还会投降建奴吗?大厦将倾,南明东林党人还会内斗不休吗?晋王李定国还能坚持多久。
“高文彩,锦衣卫百户到四川,多久了?”
高文彩连忙上前,跪倒在地。
“回皇上,燕啸军去了快一个月了,”
朱由检微微颔首,若有所思道:“一个月了,该回来了,该回来了。”
崇祯十八年五月十一,朱由检病情恶化,双目近乎失明,自知命不久矣,遂下令诏朱聿键率军火速回到山东。
尽管病入膏肓,朱由检仍旧不忘杀人,坚持战斗到底。
“太医院所有参与倒卖药材的御医,全部送去唐山挖煤,直到累死,病死。”
说完这句话,朱由检便昏死过去,一直昏睡到次日午后,司礼监秉笔太监王承恩叫醒皇上,说是燕啸军带着李定国回来了,还带回来了吴又可。
崇祯十八年五月十二日,颠簸月余的南镇抚百户燕啸军不辱使命,终于将安西将军李定国护送回到山东,来到崇祯皇帝面前。
病倒床榻的朱由检召集群臣,在知府官邸前厅,隆重迎接李定国一行。
当听到吴又可说他次来是为自己治病,朱由检立即开口问道。
“吴又可,你千里迢迢,舍身忘死,从神农架原始森林来到山东,来给朕治病?你说,朕该如何赏赐你?”
朱由检抬头望向站在眼前的吴又可,努力压抑住心头怒火,咬牙切齿道。
安西将军李定国神色自若,他抬头望向倚靠在床榻上的崇祯皇帝,觉得眼前这一幕有些滑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