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蔽在断壁后面的老营战甲趁乱向佛塔明军发动猛烈还击,他们虽然不知道对面明军的具体数量多少,然而他们却很清楚,顺军主力还未进城,想要不死,唯有搏命而已。
老营战甲们所用的五石胎弓势大力沉,五十步内能洞穿棉甲,在这个距离内与火铳手对射,也毫不逊色。
五名战甲弓法娴熟,经验丰富,尽管所处位置不占丝毫优势,然而各人超强武力弥补了这一不足。他们交相掩护,每射完一箭朝缩回墙后,待同伴开弓时出来掩护。
交相掩护的战法为建奴所用,现在却被顺军借鉴。
强者的套路大抵是大同小异,无非是快准狠。
短短三轮对射下来,佛塔上已经有两名明军弓手被射中,而且都是胸部中箭,当场毙命。
“杀光他们!”
弓手营伍长孙小六怒声咆哮,他站在一樽金刚前,瞄准断壁后面露出的脑袋连射三箭,然而都被对手躲开,正当孙小六准备射出第四支箭时,眼角余光瞥见一道黑影朝自己这边飞来,身体连忙侧开,一支重箭贴着他头皮掠过,将身后那樽泥塑金刚半个脑袋削下,腾起浓浓烟雾。
趁着烟雾遮挡,孙小六射出了他的第四支箭,就在他准备松开弓弦的一刻,忽然望见断壁后一名顺军战甲也正张弓瞄向自己,一时之间,四目相对,孙小六觉得那眼睛颇为熟悉,好像在哪里见到过。
仔细看时,那不正是十天前在宁武关前射杀流民,向守军挑衅的那人吗?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那名战甲大概也认出了孙小六,立即松开弓弦,嘴角浮现出残忍笑意。
这笑容竟然是如此熟悉,二丫被人射杀时,顺军也是这副表情。
孙小六望着顺军战甲弓弦上的重箭,仿佛能听见弓弦紧绷的吱呀声,孙小六身体微微颤抖,却没有往后退一步,他电光火石般举起角弓,用尽力气拉成满月,就在战甲松开手指的同一时刻,孙小六角弓上的三棱箭也呼啸而去。
尽管如此,然而毕竟人数太少,五个人面对八九十人,便是箭神来到他们位置,也难以扭转乾坤。
十几轮疾射下来,老营战甲臂力明显不支,威力大不如前,准头也开始下降,佛塔与木楼上的明军弓手趁着机会交相掩护,连续射中两名战甲。
剩余的三名老营战甲见局势不妙,这才意识到应该逃走,三人也顾不得受伤同伴,胡乱朝佛塔上抛射几箭头,贴着残垣断壁往北逃去。
已经逃走了三名骑兵,明军当然不会给这些老营战甲任何机会,他们的后路已经被朱聿键率领的一百多火铳手拦住。
“用投枪,不要用火铳!”
朱聿键压低嗓音对身边铳手吼道。
唐王麾下这些火铳手平时除了练习开枪射击,还有一项必修课,那就是近距离投掷标枪。
如果在战场上遇到突发情况,比如保护排枪战阵的甲兵全部阵亡,敌军突入近前时,这样可以给敌人突然杀伤。
火铳手们已经醒来,小憩过后,各人精神抖擞,望见顺军战甲朝这边逃窜,哪里按耐得住?
朱聿键话刚落音,一百多支标枪便一起飞出,数十步之外,三名老营战甲抬头望见黑压压一片标枪朝这边投来,急忙躲闪,然而在这个距离上,想要避开上百支投枪几乎是不可能做到的事情。
伴随凄厉惨叫声,三名战甲都被标枪刺中,每人身上至少插着五六支标枪,其中一个,被二十多根标枪刺中,死死定在了半堵墙上。
战斗结束,朱聿键抬头望向佛塔,孙小六向他打手势说顺军暂时没有上来。唐王乘机让两边清点损失,火铳手没有伤亡,佛塔和木楼那边损失了三名弓手,还有五个人受了轻伤。
朱聿键心头闪过一丝寒意,没想到老营战甲如此凶悍,在被突然伏击的情况下还能对己方造成这样重大的伤亡。
“你们几个,去把顺军兵器都收缴回来,手脚都麻利点!剩余人原地休息,留下一人放哨,顺军随时可能会上来!”
朱聿键点了几名模样机警的火铳手,让他们去清理战场。
这场战斗下来,这支顺军伤亡惨重,五十名轻甲伤亡过半,只有十几个人趁乱逃走,五名老营战甲全部战死,四个骑兵伤了一个,都怪骑兵速度太快,刚一交手便转身逃走,如果不是这样,朱聿键有信心把这四个人连同他们的马全部留在这里。
明军将顺军遗落的兵刃全部收回,除了一堆破烂不堪的顺刀,火铳手们还缴获了五张步弓,两百多支重箭,还有一支三眼铳,六套精良铠甲,可以老营战甲穿的那五件,被标枪刺的千疮百孔,明显不能用了。
至于那几名受伤顺军,不用多说,都被明军当场杀死。
朱聿键靠在沙袋上,眯缝着眼睛,望着三五个人在他面前忙忙碌碌,将缴获的步弓箭镞交给佛塔上的弓手。朱聿键看了会儿,终于昏睡过去。
三名刚刚休息过的火铳手,连同佛塔上的孙小六和另外两名弓手,六名哨兵视野足够覆盖南街四面。
决战之前总是静悄悄的。
正是正午时分,春日和煦的阳光照在南街四周废墟上,小冰河冬天即将过去,在瓦砾下面,在尸体下面,春草正在潜滋暗长,让人感觉一阵莫名的温暖。
朱聿键神情安详,亲兵严六轻轻给唐王披了件发了霉的貂皮,这是昨天他从一家皮草商铺废墟下找到的,它的主人早在三天前被顺军红衣大炮击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