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云跟江端一人捧着一碗马肉汤呼哧呼哧地喝,一路的急行军都是那种又干又硬的干粮饼子就水吃,羌族的马运动量大,肉质紧实,熬成汤十分鲜美,四五片马肉,一大碗汤,配一碗白生生的米饭,吃得两人头都不抬。
热乎乎的马肉汤下肚,江云连脸疼都不管了,就差把脸埋进碗里,倒是她爹眉头皱得死紧,伸手摸了摸她的伤口边缘。
“划得不深,伤了点皮肉,保不准会留疤。”
江云头都没抬一下,就着马肉喝了一大口汤,含含糊糊地说道:“留疤就留疤,反正也没人愿意娶我。”
江端放下筷子拆台,“怎么没有?爹,我看中军的张宜书就很喜欢她,是她自己装傻,这次仗打完了,我带您去瞧瞧,人家读书中过秀才,长得也是一表人才,不是替父服军役,没准早就中举当官了。”
江云作势要拿筷子打他,江端立刻低头喝汤,江镇摸了摸胡子拉碴的下巴,问道:“那人多大年纪?家里娶妻了没有?都问清楚了?”
“二十五了,比我大好多呢,家里穷得叮当响,彩礼钱都出不起,所以拖到现在也没娶妻,外号小花,娘里娘气的,不适合我。”江云抢在江端前头,摆出一副媒婆嘴脸挑剔地说道。
江镇一锤定音,“穷也不算什么,可以看看,读书人斯文一些,正好管管你的性子,男人岁数大点怕啥?岁数大的会疼人。”
江云耷拉下脑袋,喝了一口肉汤,说道:“反正我不离漠北,也不嫁人。”
江镇给她夹了一筷子芹菜,说道:“看着吧,这一仗打完,起码能有四五年消停,我们都回去,你不回你就待这儿?”
说到这里,江云顿时不吃了,她抹了抹嘴,走到沙盘前朝着父子两个招手,江端忙着吃肉没理她,倒是江镇走到了她的身边。
“爹,这边城墙撑不了几天,我跟大哥来的时候路过飞沙关,城里头还没疏散,你是准备赶在他们入关前闷掉一波人?”江云指了指飞沙关和城墙之间在地图上的空白地带。
江镇摇头,“原本没想这么做,头些日子那边的探子来说,羌军那边不知道哪里来的图纸,造了很多攻城器械,城墙楼子还好,飞沙关那边的守城器械全都派不上用场,一旦飞沙关被破,漠北就守不住了。”
江云冷笑,“这要说王城那边没人跟羌族勾结,谁信啊?去年才新制的守城器械,一次都没用过就叫人知道了破法?”
江镇却不管这个,要计较也是打完仗之后的事情了,他给江云指了一下老城墙附近的兵力守备情况,解释道:“大军不可能在这边全线展开,城墙这边我是准备再过几日弃了,退到一线天峡谷打一波埋伏战,再把人引到这里,决一死战。”
沙盘地图上标着的是一片沙原平地,四面荒芜,但距离飞沙关不远,若胜,战事打完迅速撤离,若败,飞沙关紧闭城门,即便羌族有攻城器械,也需要些时日,足够城中百姓逃跑了。
但双方兵力持平的情况下,江镇没觉得会输,至多惨烈一点,慈不掌兵,他从很早以前就没有为战事流过眼泪了。
江云想了想,说道:“可知羌军粮草方位?”
江端放下碗,冷笑着说道:“就你心思多,要是知道粮草在什么地方,爹不早去了?”
江镇瞪了一眼江端,对江云的时候,语气明显好了一些,“爹知道你想说什么,但这一次羌人是押着大批奴隶来的,每日杀人吃肉,这些奴隶跟在军队后面,比粮草看护得紧,转移速度也快,大约是前几年被我们烧粮烧急了眼,才想出这样的法子来。”
羌人内部十分团结,一个部落宁肯饿死也不会吃自己人的肉,但对于从大梁掳掠来的奴隶则是极度残忍,对待他们和对待牲畜无异,如今更是到了杀人吃肉的地步。
看着江云和江端都有些沉默了下来,江镇摇头,说道:“这样的事情以后还会有很多,如果不把他们挡在关外,死的人会更多,六年前那场飞鹰关之战,羌人败走后趁机屠了四城百姓,可见他们有过一丝人性?”
“罢了,爹,再想其他的法子。”江端说道:“这次羌王亲自带兵,却让先王最小的儿子做先锋,我觉得羌族内部可能并不太平。”
江端存心想要岔开话题,但江云并没有被他带过去,她忽然问江镇道:“爹,羌人可以吃我们的百姓,我们为什么不能吃他们呢?”
江镇的眉毛皱了起来,江端拉了一下江云的胳膊,江云不理他,算了算吃羌人肉的好处,“我们的粮草也不足,只够吃一个月,朝廷一不增援二不发饷,一个月之后大军不散也要散,要是能吃敌人的肉,打到羌族老巢也不是难事,他们不把我们当人看,我们为什么要把他们当人看?我去杀两个战俘!”
江云的话音刚落,江镇一巴掌就打偏了她的脸,和着脸上的血痕,疼得火辣辣的,江云从来没有见过自家爹爹这么生气的样子,不由得退后了一步。
江镇冷冷地说道:“你再说一遍?”
江云虽然害怕,但还是不服气地说道:“要是能像羌人一样,我们早就打到他们的老巢去了!”
“你也说像羌人一样!”江端厉声说道:“要是我们也跟他们学,我们是什么?我们也是畜生吗?”
江镇拦住江端,语气稍微缓和了一些,说道,“爹这么多年没好好地教过你什么,你在战场上活了半辈子,性情和常人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