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换做其他病人,其实是很难如我这般,明确认知到自己正被施以一种浓烈而有针对性的手段。“尽量不让精神病人知道自己正在接受精神观察和治疗”是阮黎医生的治疗方案中极为重要的一环,不过,实际情况中,不可能完美达到这种程度,在提问和观察环节,大喊“我没有病”而显得极为焦躁的病人。也遭遇过很多,不过,总体而言,阮黎医生所设计的治疗行为,都会尽量让病人不被“自己精神有毛病”这种想法限制住。
只是,当面对和我一样“清楚知道自己患有严重精神病”的病人时,那些常规手段就会失去作用,甚至于,继续使用会产生极为恶劣的后果。所以。针对我这样的情况,阮黎医生也有另一套方案。
如今,我被劝说留在房间中,房间的门打开一条缝隙,让我可以依稀看到谈话场景,听到谈话内容,以及阮黎医生的谈话内容本身,再加上“我和阮黎医生相处多年。知晓心理学,明白这些布置一定程度上的用处”这一点。都是针对我的情况而设计出来的场景。我虽然自学过心理学,也在过去不少场合中,应用过心理学知识,但是,阮黎医生才是真正的专家,我根本就无法判断。她要通过这样的场景布置达到怎样的效果,我所判断出来的,也无法自信就真的是最合适的答案,所以,根本就无法像那些高智商的精神病人那般主动去蒙蔽医生。
我最终做出了“老老实实听阮黎医生的吩咐”这个选择。只是隔着门缝,时不时和咲夜两人的目光碰撞在一起。我也相信,阮黎医生一直在观察咲夜和八景的表情变化,而在这个书房中,也定然有隐藏摄像头,时刻捕捉着我的表情变化。而哪怕是如八景那样“面无表情”,对阮黎医生来说,也是由意义的,因为,“面无表情”在心理学中,联系当时的环境场合,同样是一种携带了大量信息的表情。
“所以,医生您是说,阿川的精神有问题?”八景终于开口了。
“是的,而且,问题十分严重。”阮黎医生说。
“阿川和我们说过他的精神问题,我们是知道了仍旧要和他做朋友的!”咲夜焦急地说:“的确,阿川经常会说一些莫名其妙的话,但他从来都没有伤害过我们,我们也相信,以后他也不会那么做。”
“如果医生你是因为阿川失踪了那么久才判断他的精神有问题的话……我们其实是知道一些他这么做的原因。”八景说:“我希望我们可以在您的治疗中充当助手,我们是他的朋友,一定有什么事情是我们可以做到的。”
阮黎医生一如既往,带着和蔼温暖的职业微笑,说:“你们说的都对,我的确也有这样的想法,但不是现在。阿川有严重的精神病,而我是他的主治医生,也是他的母亲,我清楚你们对阿川的维护,但也希望,你们能相信我。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他好。”
“医生,真的是因为他失踪后去了欧洲,又莫名其妙地结了婚,您才判断他的精神病又开始发作了吗?是以这些情况为基础,去制定如今的治疗计划的吗?”八景十分强硬地重复到。
阮黎医生一点多余的表情都没有,微笑着回答了八景:“不是。”
她的回答简练到连八景都感到吃惊,情绪在脸上完全呈现出来。
“阿川的病情十分特殊,仅仅以他通知我的时候所身处的环境和那些话,是不足以判断具体问题的。”阮黎医生的语气十分柔和,完全不为两个女孩的质疑而生气,我想,她真的是没有生气,因为,这场对话,或许本就是充满了心理因素的一个环节。我根本就不觉得,八景和咲夜可以聪慧到真正反客为主,在对话中占据主动,阮黎医生的知识和实际经验,比区区女高中生都强得太多,在涉及心理的谈话中,简直是压倒性的强力。
八景似乎也意识到这一点,张了几次嘴,但最终还是犹豫了,之后说到:“真的不能让我们留下来旁观吗?”
“是的,今晚不行。不过,我也不会阻止你们以后继续和阿川做朋友,阿川比任何人都需要朋友。”阮黎医生摸了摸两个女孩的头。“请相信我,身为心理学专家,主治医生和一个母亲,我不会做没有意义的,会对自己患病的孩子造成负面影响的事情。”
“我知道了,我们相信您。医生。”八景拉了一下咲夜,向阮黎医生告别:“明天我们可以来接阿川上学吗?”
“你们可以在课后时间过来,不过,这几天,我会帮阿川请假。”阮黎医生回答道:“阿川到底什么时候可以回到学校,需要做一些观察后才能决定。”
阮黎医生的态度温和又坚决,八景和咲夜不得不接受这个结果,她们远远透过门缝朝我看了一眼,大声对我说:“阿川。我们明天再过来看你离开了。”
阮黎医生返回书房,当着我的面调出电脑中的影像资料,在一份档案上书写起来,我就坐在她办公桌的另一边,这样的处境让我恍惚,仿佛又回到了“病院现实”中,正在接受着另一个阮黎医生的诊疗。书房中一阵沉默。阮黎医生好几次抬起头来观察我的表情,但没有说话。气氛的紧张度不断在变化,不过,我觉得,之所以会觉得变化,完全是自己的个人情绪和意识正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