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像是从前方传来,但随着这种声音的渐强,似乎又是从更偏远的地方传来。(请记住我们的疯狂声音变得愈来愈大,如同潮汐一样,一波紧接一波地升起,后一波推动前一波,一波叠在一波上。又像是有无数的虫子在爬动,不一会就传来重物被推倒和玻璃碎裂的声音,敲击钢铁的声音,宛如从地狱深处响起的魔鬼的嘶吼声,又有一颗心脏跳动的声音,渐渐地,更多的心脏跳动起来。我感到这些鼓动的声音不断追逐着自己的心跳,紧接着开始牵扯我的心脏急剧跳动。
我已经无暇去理会码头区的撤退了,在我的视线里,有一些民兵开始露出痛苦的神色,从他们的鼻子处开始流出鲜血。
“它,它们来了”不知道是谁的声音,凄厉而充满恐惧,和这个叫声一起膨胀的是一团血肉般的东西。
那是堆积在镇中的尸体。
街道上,房间里,车旁,信号等下,斜挂在橱窗上的,被劈成两半的,所有成形和不成形的尸体都在以一种匪夷所思的度融化。
我呼吸,空气中弥散着刺鼻的腥味,让人想到血肉在闷热封闭的下水道里快腐烂。
很快,尸体已经不再是人形,而是被重锤砸扁,被搅拌机搅碎,冻结又融化的肉块。
是的,肉块,那种血肉模糊的,连一点皮肤都没有的肉块,开始就近朝建筑和器械等等物体蔓延。就好似某种藤蔓,在无机物上扎根,殖生,繁衍,将其变成某种有机和无机结合的丑陋形态。
有一种熟悉的感觉,让我想起进入肿瘤区的时候,那个黑暗、软绵、腥臭、到处滴水的电梯。当时因为光线的缘故,无法看清那个世界的真面目,然而此时我毫不意外,啊,这里正变得和那里一样。
完全无法解释其原理,就在我们的眼皮子底下,变异正以一种极高的度蔓延,似乎整个城镇正在变成一个活生生的生命。如此庞大的变化,让人打心底生出无力感,让我生出一个荒谬的想法——就算从天空扔下一颗核弹,也不足以将面前这个正在活化的城镇怪物给消灭掉
狂乱的声响中,开始残渣绝望的哀嚎。
“上帝啊”
“稳住全体稳住”大概是临时指挥官的人在大叫,声音明显颤。没有攻击指示,因为没有人能够找到攻击的目标,不,应该说,攻击的目标太过庞大而无从下手。几百拇指大小的子弹能够给一个城镇造成怎样的伤害?
“这就是沙耶?”耳中传来桃乐丝的声音,听得出她有些动摇。
即便拥有强大的临界兵器,也难以令人得到安全感。
我觉得自己的手在颤抖,因为我的身上能够充当兵器的只有一把匕和一支左轮,大概是手握得太紧的缘故,指关节隐隐作痛。
即便如此,留在这里的人仍要继续执行“拖延时间”的任务。
到底该怎么做?从这里开始将所有变异的建筑,直至整个城镇全都摧毁?就靠手中这些玩意?才能也好,能力也好,使魔也好,快想想,高川,到底有什么东西能够给予对抗这个可怕敌人的力量
完全没有……
四周的人影开始动摇,有人扔下枪械朝码头跑去,哪怕是背后的督战员大声威胁他,做出准备开枪的样子,他一边跑一边歇斯底里地叫喊,其他仍有几分清醒的民兵也在大叫“疯了,他疯了”。“开枪开枪打死他”督战员喊起来,第一个开枪,然而也许是心中的恐惧拽住了他的手,好几子弹打在离逃兵几米远的地方,大概过了三秒,才有其他人朝那个逃兵开枪。
逃兵终于被射中脚踝,扑倒在地上,可是他完全感觉不到痛苦般,一边向前爬一边还试图站起来,那疯狂的模样让人打心底生寒,直到一子弹击中他的脑袋,紧接着又有几子弹在尸体上打出血花。
逃兵一动不动了。
“谁敢临阵退缩,他就是榜样”督战员大声喊道。
一度混乱的防线总算安定下来,可是死寂的氛围更浓了,许多人在胸口划着十字,一脸惨然的死相,谁也不相信自己能够活下来。他们并不是真正的士兵,也许事先做好了战死的心理准备,但是未免抱着一线希望。
现在这一线希望却正在稀释。我不知道他们还能撑多久,这本来应该是天选者的战场,而不是这些普通人的。
正在登船的人们被这边的情况惊动了,秩序一时间生混乱,我觉得他们中眼尖的人应该能看到城镇正在生的变异。因为血肉的繁殖已经弥漫到几座高楼上,并且正在朝防线蔓延,几十米外的地面、墙壁、信号灯和车辆,水泥和钢铁都开始长出血肉。
我们开始试探性射击,子弹打在物体变异的地方,出入肉的噗噗声,打在仍旧是无机物的部分则是另一种声响。然而攻击没有生效,变异的血肉就好似一张巨大的地毯,肌肉纤维缠上弹头,很快就将它变成了自己的一部分。
它仍旧不紧不慢地扩张着,虽然我们暂时没有后退,但是这样下去,这个防线显然正失去存在的意义。
我也开始紧张起来,夸克虽然吃了灰石,但它在之前的战斗中受创太深,仍旧只能化身匕的形态。如此一来,无论是想要进行阴影跳跃还是飞翔都无法做到。逃跑的话也许依靠能力“掠”就足够了,可是要和这个变异城镇战斗,脚踏实地或许是十分危险的行为。我有理由相信,这些半血肉半无机的东西,会将踩在它身上的家伙一口气吞掉。
我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