骡车停在了罗家宅子外。
石伢窜下去拍了门,不一会儿,两手泥巴的罗家大公子匆匆而来。
芸娘从车厢外探出头,向他连连挥手:“玉哥哥,我有事求你!”
罗玉举着两只泥手上前,先被绿豆拦住了去处。
绿豆瞧见自家主子,当先亲热的带着骡车横在他面前。
他只得用胳膊肘在它颈子上抚一抚,安慰道:“等芸妹妹忙完这一阵,她就将你送回来了,莫着急。”
绕过绿豆,他上前站在小窗前,见芸娘一副精神抖擞、斗志昂扬的模样,猜着她定又遇到了想大展身手之事,不由微微一笑。
芸娘从小窗努力探出半个身子,自觉窗棱箍的圆鼓鼓的身子喘不上气,又缩回了脑袋,只将手臂伸出去拉着罗玉衣袖:“忙吗?不忙快上车。”
罗玉这几日正着手为树子过冬做准备,已为他院子后园里树子绑上驱寒的麻绳,再往麻绳上抹上稀泥便可。
闻言,也不问她具体有何事寻他,忙忙点头:“不忙,等我,我回去洗手换衣裳。”
他瞧着骡车边上跨坐在马上穿着一派富贵的殷人离,心中莫名起了一股攀比的心思,决计不能让自己落于下风。
芸娘瞧他正穿着在家时的补丁衣裳,正适合去瞧地皮不怕脏,便抓着他的衣襟不放手:“不用换衣裳,这般正好。你瞧,”她将自己衣襟扯出去给他瞧:“我也穿的旧衣裳,正好呢!”
罗玉便侧首又瞟一眼殷人离。
芸娘道:“他等下要挨人忽悠,我们不同他学。”
罗玉一笑,便扯了路边树叶将手上淤泥蹭净,抬腿上了骡车。
骡车继续向前,约莫行了一刻钟,听得外间一声马嘶,车子停了下来。
芸娘再探出脑袋,殷人离打马过来,指着眼前一大片废墟道:“便是此处。”
几人下了车四处而去,只见眼前是连绵不断的废弃院子,每处院子都在洪水中被冲垮了部分或全部,偶有野猫或野狗栖息其中,被人脚步声惊到,立刻窜去了他处。
如此这般瞧着,根本看不出这片废墟有多大。
路旁有一棵高树,芸娘忙忙过去攀着树身子要爬上去,罗玉便跟过去,伸手稳着她的身子,以免她滑下来。
攀到树梢上,她再抬眼望去,方看的明白。
这片地皮加起来,只怕有十个永芳楼的面积还不止。
当初她买永芳楼时花了近两千两银子,其后修葺又添了两三百两。这片地皮需要拆旧除废墟,再打地基盖宅子,所需花用哪怕用不到四万两,却也极接近了。
她低头向罗玉问道:“玉哥哥,你觉得这处适合盖两层宅子吗?”
在骡车里时,芸娘便简短告诉过罗玉她想买地建宅子的事。罗家最近也在四处买无主的山地,罗玉对她的想法并不吃惊,还很支持。
罗玉爬上树,在她身边往四处看过去,又溜下去,将马鞭从赵车夫手边接过去,随地取了半块青砖,卷起衣袖,将马鞭手柄处的木棍用力往地下钉进去。
芸娘忙跟着滑下树来,蹲在他身旁,也不催他,等着他检测完再说。
罗玉用了极大的力气将马鞭手柄定进去,又拔了出来,去往那废墟中墙根和倒塌的墙体处用手扒拉着瞧过,方道:“此处地软,只怕地底下有暗河。盖在这一片地上的房屋,地基打的浅,又都只用了泥砖盖屋子。故而遇到洪水,没有一处宅子能支撑的住。”
她不由皱眉道:“那这片地岂不能为我所用?”
罗玉忙安慰她:“也不尽然,此处地处上游,盖房时先打几处井口。打地基时扎深一些,再用青砖而非泥砖盖房,必定十分牢固,莫说两层,三层都行。遇到实在太软之处,就划来做果园,栽几十株果树,或是桑树也行。”
此前罗家占地之前寻匠人辨识过地皮的成色,罗玉跟随在侧,有了不少心得。
芸娘听闻便放下了心,笑眯眯捏了捏他的脸颊:“玉哥哥真是百宝箱,懂的好多。”
罗玉一时羞红了脸,也想去捏她圆圆的脸颊,想到自家的泥手,便又缩回了手臂,憨憨道:“我的见识也十分有限,你再寻正经匠人瞧瞧才好。”
芸娘心头有了打算,去诚心请教殷人离:“这片地还剩几日公示结束?”
殷人离算了算时间,道:“明日最后一天公示结束。现下各家都在等时机,如若你等撤了公示榜后日再去,只怕连面汤都喝不上。”
芸娘当即谄笑道:“今日便去行不行?殷哥哥,你现下也算是我这买卖的小半个东家,虽说不参与经营,可筹备之事上,还是要花些心思的。”
苏陌白被她的谄笑肉麻的抖了两抖,咬着牙道:“只要你莫唤我殷哥哥,万事好商量……”
芸娘“哼”了一声,招呼罗玉同石伢钻进了骡车。
回去的路上,罗玉想到近几日自家已烧了地龙,便交代道:“芸妹妹,明儿个我忙着,使人将你家今年过冬的炭石送过去。”
芸娘惊喜道:“今年的炭石已经买来了吗?我正同阿妹冷的快要忍不住呢。”
她从袖袋里掏出五十两银票递过去,道:“今年要多一些,多了好些人呢。”
她平日虽是个爱占便宜的,但只占那些占过她家便宜的人。譬如殷人离常在她家蹭饭,且蹭的都是硬菜,她占起便宜来丝毫没有心理负担。
可罗家这些年送她的各种果子折算下来也是一笔不菲的银子,故而芸娘可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