芸娘轻咳一声,抬眼看他。
谣言发酵了这么久,他的神情依然是未曾听闻的模样,温和有礼。
她讪讪一笑。
在古代,这算是大庭广众之下的私相授受?
上一回他在马车外授了一回,而她受了一回,便令她烦恼至今。
吸取了教训,今次她再不能做这等无脑之事。
她瞟了眼封皮,道:“这些个什么演义的话本子,我觉着还是应该少看。我们女人家家,最应该看的还是《女四书》……”
她刻意退了几步,向他盈盈一个半礼,方急急往马车而去。
远处发出启程的号角,车队渐次前行。
水仙觑了芸娘一眼,心中在绞尽脑汁的分析,芸娘对苏陌白,究竟有没有一点儿女之情?
左老太太派她跟着来,那可是带着间谍任务的。
如若苏陌白成为左家姑爷,芸娘对此究竟是何想法……水仙回去总要给左老太太一个交代啊!
她轻咳一声,主动上前捶了捶芸娘的腿,轻声问道:“方才,二小姐怎地不接苏公子给的话本子呢?”连她都能感觉到苏陌白被拒后的尴尬。
芸娘打了个哈欠,给了她个白眼:“关卿底事?”扯过薄被盖在身上,沉沉的睡了过去。
到达离宫时已是日暮时分,高大树荫将宫殿包裹其中,有晚归的鸟儿站在树梢,被这长长的车队惊扰,扑棱着翅膀惊恐飞窜。
芸娘站在离宫前,瞧着巍峨宫殿赞叹一声:“果然比长宁别苑好了不止一个档次……”
有宫娥与太监一一上前,分男女将诸人带去了各偏殿,好巧不巧,芸娘正正同方姑娘、司马姑娘分在了同一个殿中。
芸娘郁闷了半晌,默默将这一安排解读成老天对她的考验。她若能将这两人收服,只怕世间无什么事能难住她。
她历来是无利不起早的人,只要是主顾带着银子上门,她能不厌其烦令主顾满意。
然而说到不赚银子却去竭力巴结人,于她实则有些太过艰难。
此时宫娥们将太后懿旨传来过来,言太后体谅诸人人困马乏,只在各自房中用饭便可,再晚一些可去温泉泡汤解乏。
三人接了旨,宫娥们便十分伶俐的送上来饭菜。
三荤两素一汤,将将好。
其中恰有一道水晶蹄髈,芸娘眼馋了半晌,亲自端了去司马琼的房中,厚起脸皮一笑:“妹妹瞧着姐姐的模样,忖着姐姐喜欢吃,便……”
司马琼猛的一顿,怒目而视道:“你什么意思?你再说一遍!”
芸娘一愣,眼神瞟向对方被身体撑满的襦衣,心里几乎要哭出来,忙忙解释道:“不不,我不是说你胖,我的意思是……哎,你别打人啊……我胖我才喜欢吃蹄髈,你胖不一定是蹄髈吃的啊……哎呀我不是这个意思……啊——”
厢房里,水仙只穿着罗袜站在地上,两只手中各拿了一只绣鞋,一只抵在了芸娘额上研揉,一只抵在自己额上研揉。
她忍着疼道:“宫里诸事不便,奴婢只能先用鞋底子帮小姐活血,夜里去温泉池里泡一泡,淤青便会少些。”
芸娘疼的吸溜了一声,拉着哭腔道:“她们官宦人家的小姐,怎地比我这种半途出家的还粗俗,怎能一言不合就动手?”
她一抬手臂,挡开水仙的手臂,冲出房门站在院里扬声喝道:“怎地能动手?怎地能动手?真正打起来,姑奶奶才不怕你!”
便是方才,芸娘一言不慎,使得司马琼将芸娘对她的示好曲解为嘲讽,芸娘便大大吃了“不够谨慎”的亏。
她难以想象,司马琼这位小胖妞在挂着一身脂肪及硕大的两团肉的情况下,竟然还能灵活的向她率先发难,以致于她这位多少能爬树上房的“野生”闺秀没立刻反应过来。
当她的呼痛声将水仙唤来,水仙奋勇的“啊呜”一声提醒了她,她才想起来要反击。
然而那时她已落了下风。
她一拳推出去,打到司马琼身上,便如同打在了棉花上,拳风在这位发育过好的姑娘身上没有留下一丝痕迹。
然而她同水仙额上,双双起了一个鼓包。
彼时,殷人离那位异姓庶妹正笑嘻嘻的观战,虽未轻易出手,却也在一旁高声鼓动,激昂了司马琼的斗志。
芸娘落败,恨恨退守后方时,第一句便是同沿途的方姑娘咬牙切齿道:“苏陌白我认定了,你休想再染指!”
此时芸娘冲在院里大喊了一阵,却只有远山上传来的淡淡回声。
殿里除了她同水仙,另外两对主仆已不知去了何处。
她讪讪着退回房中,自己再揉了揉额上鼓包,这才同水仙用过饭,取了换洗衣裳往汤泉池而去。
暮色越深,天上起了一轮皓月,掩住了万点星光的熠熠光华。
去往汤泉池的路上,每隔一段距离,便有一位宫娥挑着宫灯随时准备着指路。
芸娘心情郁郁了半晌,又强打起精神,鼓励水仙道:“今晚我俩要做那月亮,可不是去做星星。一会记得千万不能怯场,拿出你二品官家奴的气质来。”
水仙听闻,立时双手环抱,仿似生怕有人跳出来剥了她衣裳一般,支支吾吾道:“小姐,万一……今晚泡汤的人……不多呢?”
“不多也不怕,哪怕只有一人,我们也要展示曼妙身姿。”芸娘又鼓起了满腹斗志。
她的进度已经很慢,她不能再轻易放过任何一场推销胸衣的机会。
前方亮着四五盏宫灯,汤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