芸娘回转身才想起,她原本想问冤大头,他那日在班香楼对面的酒楼里,对着那王老爷说京城的正妻都是与夫君共同外出会客,说的可为真?
京城的民风竟以开放到正妻可以随意见客的地步了?
如若果真如此,说不定京城正妻们对胸衣这种注重保持身体线条的性感衣物的接受度会极高……
真是个卖胸衣的好去处啊!
后面的几日,芸娘便处处等着冤大头的到来。
然而这人,她不想见的时候,总是处处偶遇,她如今想见他一面问他一句话,倒是再也看不着他。
只有有一日她去绣庄里买丝线,远远瞧见一个身长祁立的青年守在绣庄铺子前。
她快快几步跑过去想看个究竟,却见那身影追着一位绣娘而去,自此不见了踪迹。
时间慢慢前行,新人来旧人去,她也便渐渐忘却了这些擦肩而过之人。
而冤大头搞的这一场认亲的把戏,却长久的派上了用场。
非但那酒铺子的田掌柜未再纠缠过她阿娘,便连她阿婆也终于听了她的话,不再替人洗衣了。
——有血缘如此亲近的亲戚在江宁花十万两雪花银捐了官,且官威日日照拂着,哪能再赚洗衣那点银子,被外人瞧见了岂不是要露馅嘛!
过了两日,便又到了去见王夫人的日子。
上回芸娘去见这位正妻,她正被薄情郎与狐媚子小妾搅和的夜不能寐、情绪崩溃,短短几日便将自己吃的比之前还胖。
此番到了王家庄子,却是王夫人亲自迎了出来。
她面上淡粉薄施,脸上浅笑吟吟,情绪比上回好上许多,身形也比上次略略纤细几分。
柳香君便奉承道:“此番夫人怎的年轻了许多?可是吃了什么仙丹?”
王夫人静立不语,只用丝帕遮了唇浅笑。
她身旁的丫头便快嘴道:“哪里是什么仙丹。是我家老爷这些时日竟是回转了心,将那狐媚子带来在我家夫人面前磕头认错,说要打要骂都由夫人。
这几日但凡城中有些什么好玩意,都巴巴的送来庄子,时时都央着夫人回府呢!”
一席话说的王夫人含羞带臊,虽对着几位不相干之人,也愿意将内心的一丝快乐展现。
芸娘猜测,八成是前几日在酒楼,王老爷那位千娇百媚的小妾被冤大头当场讥讽之后,便在王老爷面前失了宠。王老爷如今是又想重走正妻的路子了。
她还记得冤大头曾问她:
“那小妾惹了你的正妻客人,你便想方设法捉弄小妾。
你可曾想过,穿你胸衣的那些青楼女子,就是为着撩拨男人。
而如若这些男人家中的正妻打上青楼来,你是否又要帮着妓子捉弄正妻?”
当时她是如何回答来着?
她惊叹的瞪大眼珠子瞧着他:“难得你这个纨绔竟能思考这般深刻的问题!”
她想不出如何作答,只得拿出她的年龄当挡箭牌:“我还不到十岁,你竟然拿这般艰涩的问题来为难一个小孩,真真是拔苗助长,其心奸也!”
此时瞧着王夫人的神情,其内心里是重获夫君宠爱的娇羞。
而那位失宠的小妾如何,没有人再在她身上花心思。
芸娘一时半会想不清楚,又觉着好笑。譬如面前这颗梨树,它能为一个正妻吃了梨子而骄傲、为小妾吃了梨子而羞愧吗?它不过会觉着,人人都喜欢吃梨子,天大的荣幸啊!
便听王夫人忽的问道:“芸娘可是想吃这梨子?这梨树却是三年前我的一位外甥用桃树嫁接而成。他嫁接后便多次嘱咐我,待这树结了梨子,万万不可让人所食,他要亲自来摘梨。
今年正好是这梨树第一年结果子,数着日子,我这外甥再有几日也便要到了。等他摘了梨,我们便来开一个全梨宴!”
芸娘一眼扫过去,这棵树上也只不过结了七八个梨子,竟还想开个全梨宴?!
可见爱情使人变笨。
几人陪着王夫人在庄子的果园里转悠过一圈,却处处皆是那外甥的痕迹。
这棵树是他栽,那颗花是他种。偌大一个果园,红红绿绿的果子挂满枝头,却一颗也不能吃,竟都只能干看着。
也不知那位外甥是何霸道,竟能于千里之外将姨母家的果园都霸住。
待吃罢午饭,芸娘重新为王夫人量尺寸时,王夫人便道:“我是想着,我再出一百两银子,便连我这妹妹的胸衣一处做了,可好?”
王夫人所说的妹妹,便是此时站在她身边侍候主母的惜红羽。
狐媚小妾的得宠,令失宠的这二人在孤寂中结成了深厚的友谊,便连因共享同一个男人产生的相互嫉妒与猜忌也不见踪影。
惜红羽未曾想到主母竟还想着她,大喜之下不免感动,略略拭了泪后,十分扭捏道:“我这身形,可要多多花费芸娘的布料了……”
芸娘第一次来王家庄时,惜红羽还略略算的上丰满,也不过隔了近一个月的时日,惜红羽竟如发面糕一般迅速发胀,竟比王夫人还要宽上许多。
柳香君便对惜红羽恨铁不成钢道:“可见你是在青楼那些年没吃着好的,被纳进王家,没了妈妈的管制,竟是敞开了胃口,万事都不操心。”
芸娘为两人重新测量了尺寸,并嘱咐道:“后面的日子千万莫再暴饮暴食,每日里吃过饭,依然要餐后绕着庄子快走一圈。一日里三圈,一圈都不能少。”
她说这话时着意强调的意思,不觉说话间便一顿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