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抬眉头:“照你如此说,好物件被旁人一惦记,我们就得放手送人?”
芸娘更加愤愤。
她果然没将阿婆错看,这位妥妥是位投机分子,稍有个风吹草动就会投敌。
她的眼珠子瞪的几乎要脱眶而去,声音大的整个巷子里都能听到:“他怎么算好物件?我阿娘才是好物件呢!”
话出口她便呸呸呸几声,十分严肃对阿婆三令五申,不能再同那刘铁匠有瓜葛,直到李阿婆点头应了,她才同青竹出了古水巷。
今日她要亲自去找画师。
昨日的时间被柳香君和那位极不靠谱的春宫画师浪费,她得加紧时间在淡季来临前将画册的事情敲定,赶在暮秋之前还有望赚一波银子。
若天冷了,胸衣便卖不动了——谁愿意大冷天从热被窝里钻出来,还要将贴身衣裳脱掉,好去穿那劳什子胸衣啊!
江宁府的专职画师往往挂名于各个书肆。
有想买画之人,大多直接去书肆买现成的画作。那些画作往往已经裱褙好,买回去往墙上一挂便可。
若想看画师现场挥毫泼墨的,也不过是去向书肆掌柜打个招呼,留下家中地址,第二日便有画师上门。
以上两种与画师间接或直接沟通的方式都十分方便,但花费却不菲。
银子到位,各种服务自然十分妥帖。
此外,还有一类兼职画师,画技不一、时间琐碎,常常是备考的书生充作画师赚个润笔费。
他们没资格将大名挂在书肆里,大多支个小摊在路口、庙前等人多处,不但能作画,还可代写书信,或卖个旧书,活路十分多样。
而芸娘要找的便是这类人。
实惠,便宜。
今日不年不节,贫寒书生大都在家中温书,在外摆书摊之人便极少。
芸娘同青竹坐着骡车转了大半个江宁府,也没瞧见像样的画师,只得命车夫将车赶到了城隍庙。
可今日既非初一也非十五,在城隍庙烧香拜佛的信众要少上许多。
芸娘同青竹在城隍庙东门下车,先在东门附近的小摊上填饱了肚皮,然后从东西两个门上依次打量着抽签批、放生鱼虾等各式小生意的摊贩。
“阿姐,你说他们都会画画吗?”青竹疑道。
芸娘叹了口气。
这些摊贩瞧着俱是些贩夫走卒的粗鄙之徒,瞧上去虽不至像打家劫舍的暴徒,可说他们身怀画技,只怕是睁眼说瞎话。
青竹指着一位卖佛经的摊贩道:“阿姐,那人瞧着略略斯文些……”
青竹所指的是一个卖经书摊上正抱着一册圣贤书认真瞧的青年。
青年垂首坐在小杌子上。从她们的方向瞧过去,他面目秀气,眉眼浓重,身材十分高大魁梧。那小杌子腿短而立,青年坐着便有些局促。
有些眼熟,似在何处见过?
芸娘苦苦思索,忽的便忆起,这不就是她曾白拣过纸张的书斋里的伙计?!彼时他因收货时走了神,误收了劣质的纸张,害的书斋掌柜亏了银子。
青年却已记不起芸娘,见两位小姑娘到了近前,只以为她们是买经册,依然如同他曾在书斋里向芸娘推荐纸张时那般细致:“两位小姑娘想要买哪种经书?是保佑亲人康健的或是为已逝之人祈福?是祝福长者还是保佑孩童?”
这……这经书要分的这般细致吗?
青年见她是一副思索模样,便好脾气的问道:“不若你去问问你家大人,究竟是要做怎样的用途,我也好推荐你家适合的经书。”
青年滔滔不绝,芸娘好不容易插话道:“阿哥,不知你是否懂画画?”
青年闻言点点头,又摇摇头,开始询问:“不知你说的是哪种画?山水画还是人物画?门画、年画还是神像画?”
这、这……这画起来有何区别吗?芸娘又被问的一脸怔忪。
青年依然十分细致道:“山水同人物之间的区别极大,所用纸张、颜料、画笔都不同。而门画、年画同神像画之间除了对纸张的要求,还有……”
他滔滔不绝的说下去,间或还间杂着经文,其言辞婆妈的模样同青竹十分相似。
她悄悄指使青竹询问这青年该不会也涉猎春宫吧,青竹小小为难了片刻便依言上前打断青年的讲解,问道:“你画没画过那个……那个……”
“春宫”二字令她羞臊说不出口,半响才声如蚊呐道:“没穿衣裳的人……你可曾画过?”
青年略一思索,立刻点头:“自然画过!”
“啊!”芸娘同青竹十分气馁,亦十分失望。
这会画画之人怎的都离不开春宫?
画师一旦画了春宫,再画起人物来便会有一股说不出的诡异香艳,便是画中女子穿戴整齐,在画师的笔下也难端庄。
芸娘的买卖现下要着重打入正妻市场,自然是要将画中人画的端庄正气。
可如何将一个上半身只穿着胸衣的妓子画的端庄正气,这……只怕真的要心中有佛罢。
青年开始涛涛不绝讲述他对“不穿衣裳”的绘画心得:“常见的送子观音图里,观音怀中的娃娃常常就是不穿衣裳的模样,最多不过有个肚兜。那娃娃的模样又是多种多样……”
青竹便又强调:“不是娃娃……是那……不穿衣裳的大人……男男女女……”
青年突然住嘴,一瞬间红了脸,又一瞬间肃了脸:“你等小小孩童怎的关心如此不正之事?你家大人呢?佛门重地可是让你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