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巧那小书生上回在书院门口曾替芸娘寻过吕文才,他诧异道:“他早已动身去了京城备考,你们竟不知?”
他算了算时日,笑道:“他正是在你们找过他的第二日就离开了呢!”
这不就是芸娘将药蓉的银票给他的第二日?
他竟是早就做好了逃之夭夭的打算!
芸娘咬牙切齿道:“真真是斯文败类,骗了妓子的钱竟还能腆着脸去考恩科!朝廷若是让这种人当官,可真是天大的笑话!”
青竹立刻将药蓉与吕文才之事讲生听。
原以为小书生会同她们一起谴责吕文才并将此事传播到书院里、以达到她们败坏吕文才名声的目的,谁知他听罢此事竟大怒道:
“你两个小姑娘瞧着温温柔柔,竟敢到处败坏书生清誉。想我们学子寒窗苦读十余载,为的就是有一日金榜题名。你等竟在这关键时刻泼他脏水,真真是其心可诛,最毒妇人心!”
说罢大义凛然、拂袖而去,徒留青竹与芸娘瞠目结舌半响。
芸娘为药蓉的抱仇之事进展不顺,却并未熄了斗志。
她自己的断臂之仇还未了!
芸娘历来不是个能吃得了亏的人。
更不愿吃闷亏。
譬如她断臂这事,在她看来不仅仅是断了只手臂受了皮肉之苦的事。
完全是奇耻大辱。
想想她当时在菜市上怎么从那恶妇手上离开的?
那是石伢撒了一把辣椒面迷了那恶妇的眼睛,他们才能趁机逃脱。
虽然她曾让石伢带着阿花去那恶妇的菜摊上捣乱,然那恶妇许是自知理亏,自第二日便没在那处菜场出现过。
她这一世里没吃过那么大的亏,她的怒火憋在心里这许久,从未平息过。
这个场子必须找回来。
她断了手臂被阿娘拘在家中不能外出时,她曾在心里默默的、长久的规划过报仇这事。
她曾想过好几条报复的手段。
第一散布她的恶形恶状,败坏她家独女名声,让她们母女都嫁不出去。
第二半夜烧她房子,让她从此露宿街头,行乞为生。
第三用银子砸她,让她痛哭流涕,跪地道歉。
然则芸娘自从经历了药蓉这件事,道德水平就高了很多,对第一、第二条下不去手,第三条自己虽然出了口恶气,最后依然要便宜那恶妇,不划算。
装神弄鬼那一套,自她被石阿婆救醒后,她就对神鬼之事心生畏惧,再不敢造次。
而直接打那恶妇一顿,以她的身手,只怕她另外一条手臂也要断上一断。
如何教训那恶妇竟成了萦绕在她心头的执念,既想不出法子,又不愿放下。
一直到最近石家发生了一件几乎断了血脉的之事,她才从中受了启发。
这事情的中心人物是贪吃、爱钱、人怂的石伢,导火线却是石阿婆的职业素养。
因着石阿婆一直在断断续续替人驱鬼当神婆,对污秽之物十分抵触。石家院子里的茅房便闲置了下来。
白日里,石家人长期借用李家茅房。
夜里,尿盆派上用场。
这一日石伢清晨早早被尿憋醒,原本要在尿盆里解手,怎知那盆子经过一夜已经被尿满,要是再继续用势必要被尿点子溅脏亵裤。
此前他曾溅湿了亵裤,她阿婆为了小惩大诫,故意不给他换干净底裤,他便穿着湿漉漉的底裤站在日头底下等着晒干。
他原本想着湿漉漉他人只当亵裤是被水打湿,怎奈气味泄露了真相。
芸娘为这事嘲笑了他一整年。
自此,他在小解晨尿这件事上十分谨慎。
但凡那尿盆子已满过一半,他便再不能去增添一些,一定要出去在对面破柴房里解决。
虽然不久前那柴房已经垮了,可遗骸还在,依然是个适合小解的地方。
故而每个早上的这个时刻,石伢的行踪是十分有规律的。
这日石伢睡眼惺忪的解完手,转头要窜进家门时,忽的旁边一个亮闪闪的东西吸引了他的注意。
那是一枚铜钱,在晨曦里熠熠生辉。
有钱不拣是傻瓜。
石伢毫不迟疑的将铜板装进口袋里,然后下意识的往附近瞧。
他的绿豆眼立刻敏锐的发现,几步之外,又有熟悉的光芒闪动。
如此往前走了一段路,他竟拣了四枚铜钱。
大清早走路竟能捡钱,这真是意外的一条财路呢。
当他拣起第四枚铜钱后再往前走,这次如论如何都没有第五枚铜钱出现了。
他其实是个极容易满足之人。
他正要高高兴兴的回头,立刻闻到了一股熟悉的香味。
不远处站着位穿戴长相都不出奇的五旬老妇,手里拿着只鸡腿正向他晃动悠。
此时他还有些矜持,对着老妇一摆头:“我不要,我有钱,刚够买一只呢!”
刚拣的还热乎的四文钱再加上他兜里原本就有的一文,正好凑够一只鸡腿的钱呢。他可是鸡腿的老主顾,知道行情。
老妇笑道:“你的银钱只够买一只鸡腿,你吃了你阿婆怎么办?”
他舔了舔下唇,固执道:“我可以和阿婆一人一半,或者我不吃,都给阿婆!”
老妇到了他身边,抚着他额头赞道:“真是个孝顺孩子。如果你先吃了我手里这只鸡腿,我们用你兜里的铜板再去给阿婆买一只。如此你既尽了孝道,自己也能一饱口福。岂不是两全其美?”
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