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头提着满满当当的鸡蛋篓子掀开门帘进来时,从外间隐隐传来婴孩的啼哭声。
罗老太太便道“怎的狗儿哭的这般厉害你去瞧瞧”
丫头应了一声去了,不多时回来道“二夫人伤了风不能喂奶,狗少爷又不愿喝羊奶,正饿的哇哇大哭呢”
罗夫人听闻便试探道“娘,弟媳身子不好,这秋季换季时热热凉凉,更容易伤风。狗儿这般小,总是挨饿怎么行,不若请两个奶妈子”
罗老夫人眉头一皱,面上的纹路更多了些“不能学那些富人的坏毛病娃儿不吃自己亲娘的奶,那以后还能叫自己娘为娘吗”
“吃了奶妈子的奶,娃儿怎的就不认亲娘了”从门外传来一个妇人娇嗔的声音。
芸娘听的这声音十分耳熟,立刻往门外瞧去。帘子一掀,果然是她的第一位正室主顾王夫人手中牵着自家女儿笑盈盈的走了进来。
王夫人面色红润,体态比此前轻盈了许多,身材看上去只是略略丰满,并不给人肥硕之感。
她身穿葱绿绸缎襦裙,发髻上是拇指粗的一根金簪,与娘家众人的装扮大不相同。
便是她手中牵着的自家小女王杏儿,一身装扮也是十分富贵。
王夫人径自站去了李氏身边,笑道“还好这宅子里还有你娘俩同我娘俩这四个正常人。大哥卖苗子赚了这许多银子,不拿来花用,那赚银子还有什么意思”
她后一句话却是对她亲娘罗老夫人所说。
罗老夫人扭了头不去理会她,只将外孙女王杏儿的抱在怀里逗趣。
过了片刻她方转头道“你要赖在王家过节,这节也过了,你还赖着不走现下那些个狐狸精都没了,你在你家又能穿金戴银、逍遥自在的很,还留在我这个老婆子身边作甚”
原来王夫人与她家老爷冰释前嫌,原本这些日子就要从城外庄子里搬回城里,然王老爷节前有笔买卖去了外省,王夫人便回了娘家过节。
王夫人听自己亲娘故意说着赶她回家的话,并不生气,依然笑眯眯道“这也就是我娘家我才回,否则谁愿意来这里养鸡养鸭”
她转头瞧向芸娘,笑道“瞧着你这妮子能串门子,可见是大好了。此前你阿妹同柳香君来我庄子里寻黑毛公鸡,说起你竟是撞了邪,可是吓了我一大跳。如今看你这小人比此前可是出息了不止一星半点,我闺女那小黑也算是死得其所了”
她这话一说,众人均被她口中“撞邪”二字引的好奇,正要问个清楚,坐在罗老夫人怀里的王杏儿却扭糖一般从罗老夫人身上下来,迈着小短腿噔噔噔跑到芸娘脚下。
众人原本以为她只是亲近芸娘,谁知她突然提拳打在芸娘肚子上。
她不过三四岁的小人,哪里有什么力道,小粉拳打在芸娘身上也不过似拍苍蝇一般。
然王杏儿此前从未做过这般无理之事,一拳出去后便被自己吓哭。她又想为自己已逝的宠物黑鸡报仇,便竭力克制着自己的哭声,说话声立刻哽咽起来“你大坏蛋我的小黑杀了”
一旁的罗玉立刻将他拉开,蹲下身子训她“你怎的能打人早上你还说你要乖,骗了阿哥一颗糖去的”
王杏儿见自己的嫡亲表哥不但不为自己伸张正义,反而要用糖来威胁她,心中的委屈立刻涌了出来。
此时她还记着不能让自己输得太难看,只紧紧抿着小嘴不哭出来,可一双眼珠子却如看仇人一般将芸娘怒目而视。
芸娘急急将她抱在怀中安抚道“小黑可是斗赢了邪祟的大英雄,玉皇大帝招它去做昴日星君了呢”
王小姐原本在她怀中扭动,闻言立刻被这些神话故事勾的忘记了初衷,盯着芸娘看了半响,方细声细气的问她“昴日,星君,是,做什么的”
她语气中还带着哽咽,可神情却十分认真,无邪模样引的芸娘立刻在她粉嫩脸颊亲了一口,这才为她解惑“昴日星君每日里负责提醒日头升起,可威风的紧呢”
王杏儿闻言,忖了一刻,继续问道“那小黑没被你家抓走、没有被玉皇大帝招走之前,日头都是怎么升起来的呢”
芸娘未曾想这小妮子逻辑竟是这般清晰,只得道“此前嗯日头升起凭它自觉有时候不自觉,就是阴天啦”
她原以为这话总该没有漏洞,谁知小女童却指着院外认真同她道“今日是阴天,是不是小黑忘记喊日头起来啦玉皇大帝要罚它啦”
她慌张道“小黑在我家时吃饱了稻米要打盹,一定是玉皇大帝将稻米撒多了,它吃饱了睡过了头。”
话毕立刻扭动了身子溜下去,迈着小短腿跑出房门,站在院里朝天叫道“小黑快起来黄鼠狼来啦”
惹得众人笑了一回,王杏儿才将这宿仇放下。
李氏见王夫人提起芸娘撞邪之事,便将芸娘当日如何淋雨回家、半夜如何旧病发作、如何昏迷不醒、如何在邻里高人的施法下使芸娘苏醒之事一一道来。末了道“此前我也对这些乱离怪神之事不大相信,经了这事却再不敢大意。”
众人听了一时唏嘘不已,又对李氏所提的“邻里高人”石阿婆起了兴致。
罗老夫人乐的喜不自胜,交代李氏道“下回也将这石婆子带来我家做客,我能说上话的人可越来越多了”
话毕立刻吩咐丫头子再去拣了四十二个鸡蛋,托李氏带回去,当做罗家提前给石阿婆的见面礼。
芸娘见话到此刻王夫人始终谈兴极浓,终于鼓起勇气向她道“那个胸”
她的话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