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年的腊月初九,唐家满十二岁的姑娘们都要聚在祖母的屋里理账,理的是后宅账,全府上上下下的吃穿用度全都在这些帐上。
每个姑娘负责一部分账目,然后再凑在一起核总,每年此时都能折腾上两三天——总会有一两个姑娘的帐对不上,这种情况下一般是欢颜帮忙解决。
如今欢颜嫁出去了,姐妹里少了这样的热心人,还多出来欢颜负责的一大部分帐目,如今全都叫苦不迭。
幸亏笑笑的手气好,昨日抓到了车马行轿的项目,这部分是比较好理的,昨日一天就理完了,本想帮帮嫣然莞尔,又怕自己列在纸上的那些算式过于古怪引人议论,再加上老太太一个眼神儿过来:“算好的就先回。”
于是,笑笑和舒颜便先回了。
——如今,瑞彩见了这样的热闹场面,不觉呆了一呆,暗忖唐家不愧是商贾大家,到了年底居然是这样理账的,每个姑娘都必须参与其中。
想想自家,账目相对也简单,自己的两个堂妹又不好算账,自然全都压在自己头上,一年年下来就理出了经验。
瑞彩先走上前去拜见了老太太:“今冬下了好几场大雪,想来会是个丰年,如今到了年根儿,晚辈给老太太拜个早年,祝老太太健康长寿!”
老太太拉过瑞彩的手,让其坐在自己身边:“我就喜欢瑞彩这样大大方方的样子!”说着从自己的髻里拔下一支赤金镶八宝的和合如意簪当见面礼给了瑞彩。
瑞彩也不扭捏,双手接过:“这可是沾了老太太的福气了!”
唐家姐妹们的眼睛齐刷刷全都看过来,老太太从没有将随身饰赏给晚辈的习惯,记得上一次,还是第一回见金宝娣的时候了……
想到这一层,姐妹们看瑞彩的眼光都有些不同。
嫣然的脑子转的最快,自己本来就没有亲兄弟可以依靠,更指望不上父母给自己做什么主,如今就把宝押在了堂兄身上。
金宝娣这位大堂嫂虽说精明能干,却又有些精刮算计,和这样的人打交道有些累,如今看老太太对待瑞彩的势头,这位俨然要成为自己的二堂嫂了——嫣然对瑞彩还是颇有些了解的,再加上大王庄时也相处了几日,深知这一位是爽利干脆的,相比金宝娣,瑞彩更容易相处。
唐立寰的产业又是唐家这一辈里最大的,仅靠财力,这位大舅爷就能给路家一个下马威。
嫣然微微一笑,索性账也不算了,眉头一锁,小嘴一撅:“魏姐姐,你快来帮帮我吧!我这脑袋里头都块饧住了,壹23都快认不清了呢!”
一句话把大伙都给逗乐了,老太太笑道:“偏偏六丫头的怪词儿多,脑袋还饧住了,这是要蒸馍馍呢?”
嫣然早已将一杯红枣茶端给了瑞彩:“就我这样好看的脑袋,蒸出来也是枣花馍馍,吃起来甜丝丝的!”
一句话又将大家说笑了,瑞彩接过茶来:“唐家的姑娘们真是聪慧玲珑,妙语如珠,不像我们魏家的姐妹们,一个个木木的。”
嫣然很快接茬儿:“我们这都是绣花枕头不顶事儿,一大堆人连帐都算不清,魏姐姐既然吃了我的茶,就快来帮帮我吧~”
老太太便也了话:“既然这样,瑞彩就帮这小可怜儿看看帐吧。”
瑞彩得了老太太的令:“既然如此,瑞彩就斗胆翻看唐家账目了。”
老太太一笑:“家家户户的后宅都是这么一笔琐碎账,实在没什么神秘的。”
瑞彩看了看笑笑,见对方正冲自己做出个加油的表情来,于是便走到桌旁,坐到了嫣然方才的位置上,查看嫣然核算的账目。
如今这桌旁还坐着莞尔与展颜,莞尔也不理旁人,只埋头理自己的帐,如今脑袋都快算炸了,自开始理账以来,每到年底脑袋都会炸一次。
展颜却因着瑞彩的到来有些分心,目光偷偷打量了瑞彩好久,感觉这个人再出落得如何,之前的那个村姑形象却是根深蒂固的,仿佛那才是她的原形。
自己的二哥哥自小便被称作商场奇才,长得又是一表人才,怎么最后竟落到个村姑手里?展颜用鼻子轻轻一笑,倒要看看这个魏瑞彩今日能作出个什么花儿来?
“账目和实际的银子数儿只差这一两?”瑞彩的声音在屋子里轻轻响起,伴随着旁边的算盘声倒不显得很突兀。
嫣然急忙点点头:“昨儿就差在这儿了,今儿我又核算了好几遍,还是差这一两!要不魏姐姐再帮我核一遍?说不定是我手一抖,哪里算错了。”
瑞彩却摇了摇头:“既然每次核出来的数目是一样的,那就不可能算错,应该是记账的数儿出了问题。”
“记账的数?”嫣然看着那一大厚沓子账册就有些怵头,“这可怎么找啊?就一两银子!”
嫣然记的是人口账目,也就是唐家采买和卖奴仆们的账,其中也包括每月给上下奴仆们的银两与记在公账上的某些赏赐。
瑞彩拿过这些账本,不觉感慨:“贵府真是家大业大,仅仅人口账就有六大本,若是全部帐由一个人来记,还真有些记不过来了。”
笑笑看了看祖母的表情,几乎能读出她老人家内心所想:一来,让你看看我们唐家的家底;二来,看看你有没有管这么大家的本事。
看来,老太太是笃定了唐立寰的生意会越做越大,且一定会家族兴旺、人口昌盛。
笑笑忽然替自己的祖母有些不好意思,轻轻咳了咳,又喝了口红枣茶。
嫣然却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