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彩却只拿出了后头的三个账本:“贵府一定还是老规矩,每半年会核一次总帐,那上半年的账目定然没错,问题就出在下半年了。”
即使下半年也有三大本儿呢,嫣然还是傻着眼:“这一本账就对应着一大箱子单据!三本账就是三个大箱子呢!阿弥陀佛,这一下子咱们得对到过年了!”
瑞彩却不动声色,拿起那些账本子来,一页一页地翻着看,笑笑在一旁也不禁有些好奇,这样直接翻账本子能看出什么端倪来呢。
很快,瑞彩指着账目上的其中一处道:“这个叫皂荚的丫头,连同采买她的二两银子,为何一笔勾掉了?”
老太太身边的晴丝接口道:“是这样的,这个皂荚当初本已买进来,也记在了账里,还没分派活计的时候就现这丫头身上有疮,生怕会染给别人,于当日又找了那人牙子,将人退了,索性就将这一笔勾掉了。”
瑞彩点点头,又道:“账目很忌讳涂勾改抹,且一点懒也逃不得,一出一进都要有记载,既然将那丫头退了,将退还的钱再记一笔收入就得了。”
晴丝连连点头:“是奴婢马虎了,魏姑娘说的是。”
瑞彩翻账本的手没有停,不一会儿又在另一本账上现了问题:“这个叫红菱的丫头,查一查买她时的契据吧。”
嫣然很是配合,找到了这一本帐所对应的箱子,打开来翻找了一会儿,很快就拿出了一张单据:“真是奇怪,这张单子居然连着粘了三张!”
这是三张粘在一起的卖身契,都是关于一个叫红菱的丫头,此人先是被二两银子买进府来,后又被三两银子卖出去,最后又被四两银子买了进来。
晴丝少不得又来解释:“这个红菱是准备中元节祭祀时买进来的,做点心的手艺还是不错的,祭祀过后,大厨房的郑嬷嬷说她有些懒,再加上大厨房要裁一批人,于是就将她卖了三两银。到了八月节前夕,并没有招齐打月饼的短工,只好先从人牙子手里买两个人,红菱恰巧在里头,她又是擅长调月饼馅儿的,即使身价涨到四两银,还是将其买了回来。”
瑞彩将手中的账本给晴丝看:“所以,红菱这一笔,就从二两直接改为了四两。”
晴丝面色一红:“这样的收支不该懒省事的。”
瑞彩笑道:“这么一大家子的账目,难为你能记全,七八月份又是大忙月,雇人买人自是频繁,偶尔记不过来,在原账上改一下也是有的,只是,若当时算不清,说不定就会留给最后一笔死账。”
瑞彩又拿出红菱的单子来:“二两出,三两入,四两出,里外里是出了三两,这一笔账却改成了四两,可不就正好差出一两了?!”
一句话说的晴丝与嫣然都松下一大口气:“原来是差在这里了!”
晴丝急忙跪在老太太面前谢罪:“奴婢疏忽大意,险些酿成大错!请老太太责罚!”
云偏也紧跟着跪了下来:“奴婢管钱也出了错儿,若是当月的银钱与账目对上,就不至于将这笔账拖到年底了!”
老太太摆摆手,让两人都起来:“你们两个这些年管的事情多,一个记错了账,一个数错了钱,偏偏两相错在了一起,今日若不是魏姑娘火眼金睛,说不定得一张一张对单子,一直对到掌灯时分。”
两个丫头又急忙去谢瑞彩,瑞彩连连笑道:“这也是我刚巧看到了,哪里称得上什么火眼金睛!”接着又说道,“若是记账出了问题,就先从那些涂改勾抹处入手,往往总会有现。”
老太太脸上的微笑却是止也止不住,藏也藏不住了。
瑞彩又道:“说句不该说的,像红菱这样的丫头,被反复买进卖出,很容易犯口舌,可以问问这丫头身边的人,再去吴家打听打听其错处,若是个不好的,索性直接卖出去,再不录用,若仅仅是懒惰,但却有调点馅儿的天分,倒可以永久留下来,多带出些徒弟也是好的。”
嫣然在一旁都听懵了:“吴家?哪一个吴家?”
瑞彩道:“方才卖身契上写着的吴家,这个红菱当初是从唐家卖到了吴家又被买回来的,最好还是向吴家打听打听这丫头为何被卖。”
嫣然再次对瑞彩佩服得五体投地:“魏姐姐真是个细心人!我方才只顾着看那卖身契上的银两数,哪里顾得上什么张家李家吴家的!”说着便有意无意向窗外瞧了瞧:“某些人的命怎么这么好啊,把天底下最聪明最懂事最会理宅的姑娘求到了手~真不知道上辈子修了什么大德!”
笑笑忍着笑,轻轻推开一点窗缝向外瞧,却见唐立寰居然还在院子里,披着海龙皮的斗篷,在几棵老梅树之间走来走去,目光时不时投向这里,却又偏偏看不到里面——祖母这里是老传统,窗子上用的还是明瓦,只透光却不透明,让院子里的人干着急。
着急去吧,这么对路子的姑娘居然被你追到了手,你还真是捡到大宝贝了,腊月里在院子里多转几个圈又有什么?挨挨冻,才会知道好姑娘来之不易。
展颜却有些不忿,往瑞彩的方向斜睨了两眼,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账本,想着找出个问题来好好刁难刁难这个村姑。
既不能使自己像嫣然那样显得笨,又得把魏瑞彩给制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