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当玉梅说出:“大太太本就不容易,小姐不帮忙还添乱的话”时,她骤然醒悟。
她是在做什么?她想做什么?
她是要搅浑穆家本来平静的一汪池水,挑起事端,与严家斗个你死我活?
然后,任由事态发展到上一世那样,让严和明对穆家恨之入骨,积怨难消,然后绞尽脑汁,故技重施,戕害穆家吗?
然后她再快意恩仇,报复回去?
不,不,她想要的,绝不是这样。
她的愿望,在跟周氏重逢后,变得很简单:父母身体安康,穆家平和安乐。
这才是她想要的。
玉梅的话,让她陡然明白自己的心意。
什么报仇雪恨,什么不共戴天,什么一雪前耻,什么快意恩仇!
都烟消云散。
她要的,是不动声色之间,干掉严家。
保穆家不倒,保父母平安。
若是谁敢阻挠,那就休怪她心狠手辣,绝不留情!
人挡杀人,佛挡弑佛!
要做到这些,当务之急,是阻止祖父参与秋闱。
她要阻止,在严和明还未对穆家冠上罪名,决意报复的时候,阻止这一切的发生。
只要祖父不去监考“秋闱”,抓住严和明作弊,他对穆家的恨意就不会产生。
没了起因,就不会有后面的结局。
上一世,严家在暗,穆家在明,严和明才有机可乘。
这一世,她要严家防不胜防,直至死都还不知道怎么一回事。
至于她和严和明的私仇,不涉及妻儿老小,不涉及家族利益,她和他单独另算!
且等着吧。
“小姐,大少爷来了。”玉梅轻轻叩了两下窗户,挑开窗门,用木椽子撑住,穆家大少爷穆凌云英挺俊朗的面容出现在窗外。
穆春忍不住心里酸楚,上一世,怕也是严和明设计陷害的大哥,才导致温文尔雅地大哥错手杀人,颠沛流放,病死途中。
不过二十岁的年纪啊。
而她的重生,让时光倒流,让大哥也活着。
大哥,你可还好?
她鼻尖微红,眼眶莹然有泪。
穆凌云忙用手冲她示意:“小妹别哭,我这就去跟母亲求情,放你出来。然后,我从楚州回来,定然给你带好吃的好玩儿的。”
今早,得知他要启程去楚州,穆春从外院一直跟到二门,央求他带她一起去。
他拒绝了,她一气之下跑了。
来的路上,听说她偷看话本子,被罚禁足了,穆凌云以为,她叫他来,定然是要他去周氏那里求情的。
“嗯。”穆春破涕为笑,收敛情绪,用帕子按按眼角,将眼泪悄悄拭去,按捺住扑进大哥怀中撒娇的冲动,认真说道:“大哥,我犯了错,母亲罚我是应该的,不必求情。倒是有一事拜托你,务必要完成。”
穆凌云微微吃惊,后对妹妹的乖巧颇感欣慰,以为不过是些小要求,温和地笑着道:“说罢。”
“祖父是不是作为此次秋闱的监考?”三年一次的秋闱,多少士子文人寒窗苦读,只为这一刻。
“你怎知?”穆凌云疑惑道:“他在南区,为了避嫌,我在北区。”
“我昨日做了一个梦。”穆春凝神编着半真半假的故事:“梦见一位天师。天师对我说,若是祖父监考,则给穆家酿成大祸。”
“胡诌!”穆凌云饱读诗书,孔子曰,子不语怪力乱神。他自是不信,且嗤之以鼻。
“绝计不是。天师预测了一件事情,若是此事发生,则梦境可信。”穆春装模作样,神秘的很:“他说,明日一早,穆家后院的古银杏树,叶子全落光。这就预示着,穆家有衰败之象。”
“我今日经过还瞧见了,银杏树枝繁叶茂,再有两个月就结果了。一夜落光,怕是不可能。”穆凌云觉得这妹妹真是越来越不靠谱了,以前还勉强能说是古灵精怪,如今纵容久了,就有些不知道天高地厚,整日神经兮兮的。
“所以,姑且等明天。”穆春说完,对着玉梅做个手势,玉梅便恭送穆凌云离开。
而觉得自己被禁足而无聊的小妹耍了一道的大哥,此刻早已经思索起考试有可能出的题目。顺道,他叫了书童无禄过来耳语几句。
“小姐,大少爷定然上当,他一定会派人去守着,怕小姐您动手脚。”玉兰以为穆春像以前那样故意耍弄穆凌云,拍手叫好。
穆春睃她一眼,不接她的话。
玉兰笑不出来了。
玉梅不说话。
她刚才说了几句话,穆春听进去了,她还以为她家小姐终于转了性子,没想到仍旧是故技重施。
可怜穆家,也只有大少爷屡屡上当,却舍不得苛责,一直宠着大小姐,越来越无法无天。
似乎看出玉梅所想,穆春含笑叮嘱二人:“你们和宝竹宝菊,包括那些粗使婆子丫头,今晚谁也不准出去。”
她记的清楚,上一世,大哥去楚州参加秋闱,临行前一日,穆家百年老银杏,在即将结果之前,忽然一夜之间,树叶掉光。
当时所有人都认为非吉兆,惴惴不安。反倒是当事人大哥笑着说道:“十年寒窗苦读,若是让一颗银杏树左右了前程,岂不荒谬?若真是如此,誓辛苦勤奋,又有何用?莫不如不去理会,安心应考。”
有如此好心态,穆凌云如何不中举?
穆春如今想来,大哥是真正优秀的读书人,人品心性出类拔萃,严和明给他提鞋都不配。
只是,大哥这话,宽慰得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