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留恋地摸着上面的纹路,轻声说:“这是我娘的嫁妆,这么多年,也就剩这几件了。”
燕嫂子刚听她说过母亲早亡,若不是日子实在过不下去,兴许这盒子里的东西会更多。
等到颜青画轻轻打开那盒子,燕嫂子和顾瑶兰也不由吸了口气。
那里面竟都是水头极好的玉雕首饰。
一个碧玉的弥勒佛坠子,几乎有小儿巴掌大,在烛火的照耀下透着翠绿的光芒。
除了这个,还有一个白玉贵妃镯,一对白玉葫芦耳铛,一个白玉云纹钗。只是那对耳铛上做挂件的银器早就当了,只剩两个小葫芦落在盒子里。
“青画,你……”
颜青画摇了摇头:“以前家里头没这么难,母亲祖上有些渊源,好歹留下了这些,一直传到我手里。”
这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家能用的,那玉器水头都是极好的,在烛光下透着莹润的色泽。
不过除了玉器,这盒子里再无其他。
想来也是,她若是拿着这些去当,能不能当了银子回家都是个事。倒是金银器物更好当一些,没有这个金贵。
颜青画把那镯子取了戴到手上,衬着大红的吉服漂亮至极。
顾瑶兰帮她用红绳穿好翡翠玉坠,只说:“真好看,也跟你很配。”
颜青画松了口气,终于安下心来。
她的眼光没错,寨子里的人都很淳朴,哪怕不能在山下生活,又有何妨?
剩下的物件她都没有用,仔细收回盒子里,当着两人的面放入柜子中。
燕嫂子帮她又紧了紧脖子上的红绳:“晚上仔细小心些,用完了就收起来。”
用母亲的嫁妆做添妆是溪岭这边女儿家的习俗,成亲时身上必要有那么一两件压身,保佑女儿平安顺遂。
颜青画细细摸着手上的镯子,在心里对母亲说:爹娘哥哥,我就要嫁人了。
他人挺好的,善良又勇敢,是个值得托付的人。
她这么一遍遍说着,许是让父母听见,又或者只是让自己安心。
等都忙完,颜青画就被燕嫂子赶去堂屋主位上坐下,头上盖了沉甸甸的盖头。
在盖头落下的一瞬间,铺天盖地的红色遮挡住了她的眼,叫她整颗心都跟着静了下来。
仿佛过了许久,又仿佛只是瞬间,她听到外面有人喊:“大当家来接新娘子喽。”
然后就是一片喝彩声。
大家都很高兴,便很好。
竹屋的门“吱呀”一声开了,她听到有一个坚定有力的脚步声一节一节踩着台阶,缓缓来到她身前。
颜青画这辈子心跳从未这般快过,她感觉自己的浑身都跟着燃起来,有一种莫名的冲动在她四肢百骸叫嚣,叫她有那么一刻是头晕目眩的。
“媳妇。”她听他这么喊自己。
还好没叫大妹子,颜青画眩晕中还想了这事。
他又喊她:“媳妇,我来接你了,咱们去成亲。”
荣桀把她扶起来,大手紧紧握住她的,在这倒春寒的夜里给了她最温暖的力量。
荣桀声音低沉,带着动人心魄的调子,他沉声道:“牵着我的手,别怕。”
颜青画只觉得脸似火烧,不用看都知道红彤彤一片。
这一切都仿佛是在做梦,她早晨还在为了明日的饭食发愁,晚上就上山做了山匪,还嫁了人成了媳妇子。
他们两人一无三书六礼,二无鸿雁传书,不过清晨榕树下那一眼对望,启越山角旁那一句信我。
没有锣鼓唢呐打马游街,没有十里红妆金玉满堂。
只不过一个你,一个我,穿着并不合身的吉服,和并肩踏入喜堂时坚定的脚步。
这一刻,颜青画心里的不安和忐忑全部不翼而飞,只剩下大婚出嫁的喜悦。
我给自己选了一条最坦荡的路,她这样想着。
外面,人声鼎沸。
百姓们七嘴八舌说着吉祥话,颜青画头晕脑沉,听来听去都只记得一句。
那便是--白头到老,百年好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