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节已经过了,可满是积雪的营房里依旧热闹。正当所有人感到奇怪到时候,部队厨子看着刚入营的他们高声招呼道:“啊!回来了啊?快!快!吃汤圆!吃汤圆!国内送过来的。你们啊,再晚来会就没了。”
居然已经是元宵了,大家干愣了一会立马背着行李冲向饭堂。在德国虽然能吃到中国菜,可这些食材都是德国的,似乎怎么做都没有家乡的味道,现在听说是国内送来的汤圆,所有人立马就围了上去,春节的饭菜大家没吃到,可元宵的汤圆可不能再错过了。
饱饱的吃了一顿,休息片刻再去公共浴堂了冲了个舒服的热水澡,胡琴斋这才回到了营房。炕火刚刚烧起来,依然冰冷的床榻上有一堆东西,这些都是负责后勤管理营房的士兵放置的。最上面的是印着皇家及复兴军徽章的红色礼包,先是一封慰问信,言辞是嘉奖身在异国的将士,而后盒子里是一些年货,除去有皇家和复兴军标记的礼品,更有安吉的山核桃。
看过家乡的来信,他才知道孝丰起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父亲在前清是孝丰县五十一图[注:]中的图庄书,而在新朝,则变成了乡里面的文书,和以前有一点没一点,全靠问百姓士绅要差使钱不同,现在父亲已经身着绿袍,变做堂堂的从九品官员了。月饷亦有着落,每月十四准时下发四两银,过年还有一个月增饷。四两银子就算是省城,一家五口也能过上不差的日子,在孝丰那可以说得上是小康了,再有这虽只是从九品,可这也是朝廷命官啊,在京城里吏部是有名字的,这地位和之前的庄书完全不同。
父亲来信字里行间投入出一股说不出的喜悦,八九页信笺中他除了说自己的官职,还说目前的工作,那就是清查田亩。在他看来,朝廷如今的策略无疑是有高人指点的,即把孝丰五十一个图合并成十五个乡,之前靠士绅百姓有一口每一口赏饭吃的小吏和以往全然不同,如今拿着朝廷的饷,干得是朝廷的活,哪家有隐田,哪里人跋扈,这些以前生计无着、兼职收税的小吏全都知道,不等农会揭发、飞艇测绘,这些新干部们一个晚上就画了出来。碰上刁蛮的地主,他们也带着县警察局、县国税局、甚至县农会的人上门,对这些人家先是好言相劝,讲半天道理还不为所动,那就是强制执行了。
除了讲述家里的境况和自己的工作,信的最后还提到了胡琴斋的婚事。儿子入了军校,以后毕业就是军官,自己则已然是朝廷命官,最近一段时间胡家的门槛都被踏破了。说亲的人从以前看的起的亲朋故友,到以前没拿正眼看过胡家的士绅,都急急的想把女儿嫁到胡家。
胡琴斋看着来信的最末父亲心中居然相中了其中两家。只是两家孰优孰劣还不能断定,急得把信一甩赶忙要回信——开始强制推行婚姻法的新朝是讲究婚姻自由的。而胡琴斋心中是想有一份总理大人那样的婚姻,夫妻两人相爱相随、生死与共——只是当他看到信的最末父亲是要他自己确定的时候,他才把笔放下来。
长长的家信看完,另外居然还有一封好友章旭初的来信。从此信的邮戳上来看,此信是希而后再转到千岛湖海军学校,最后再转到这里。胡琴斋看着那数枚邮戳和早已磨损的信封很是感慨,他觉得自己能在万里之遥的德国收到这些东西。完全是出自部队的关怀,部队简直是比家还像家啊。
拆开这封好友写在几个月前的信,一入眼就是抱怨。去年的科举考试章旭初是报了名的,也做了不少准备,他不期望自己能考到省府杭州,只希望能进县衙成为一个不起眼、但能穿官袍的芝麻小官。考试之前去算命说必定能高中,可考下来却是名落孙山。
考运不顺,家运也不顺,随着去年通过的减租案,有四百多石地的章家。为了不把地的放租权交给国税局下属的租栈公司,内部开始和其他类似的人家一样分家。以前虽会勾心斗角但勉强能和和气气的家庭,因为分家可是闹的不可开交。几个哥哥差点打了起来,嫁出去的两个姐姐也回来想要一份地——她们是问过讼师的,按照刚颁布的继承法女儿也是有继承权的。子女个个都不讲情面只要实利,把章旭初父亲气的差点吐血,他现在才知道以前那些孝顺模样都是装出来的,气急之后他父亲把地全交给了租栈公司,扬言要等他死了之后再让子女说分家产的事情。
章旭初是听闻北京被革命党占领之后,小学堂里第一个剪辫子的,胡琴斋是第二个。当初章旭初剪完辫子还被同学讥讽了一番。是胡琴斋帮着他说话,和其他几个同学对骂的。如此一个赞同革命、向往革命的人却在新朝开国这一年多时间里处处碰壁。要是以往开科考,凭借章家的关系他定是能入县衙为官的。那地租也不会减得这么狠,可现在,革命似乎没有给章家带来什么好处……难道说,革命对于每个人说真的不一样吗?
胡琴斋没办法去想那么深奥的问题,家信中既然一切都好,婚事也征求他的意见,那么他就没有什么好急的了,他先是把回章旭初的信草草写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