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叔的脸坑坑洼洼,颜色就像我家的饭锅。因为没有了那个东西。三叔便成了我们家乡一个很有名的残废军人。
住在邻村的三婶。肯定知道三叔。可是。三婶在娘家生下豆芽后过了四年,托媒人把自己嫁给了三叔。
三叔娶了三婶,馋坏了我们村的男人。当然,三婶和三叔对豆芽的爱,也馋坏了我们这些小孩子。
豆芽在我们村那些大大小小的孩子中,穿得最好,吃得最好。我们谁也没看见豆芽穿过有补丁的衣服。
我叫豆芽一起上学,常常看到三婶给他淋小油饼吃。小油饼在我童年的记忆中。是难得一吃的好东西。
我家在张家洼还是比较富裕的主儿,那时候,我的父亲在部队当军官,半年朝家里寄一次钱。
夜里,睡眼朦胧的我常常看到村人进了我的家,向我母亲借钱。饶是如此,在我的印象中,我好像也只和妹妹分吃过一次小油饼。
那是奶奶做给我们吃的。忘记了奶奶为什么要做小油饼给我们吃,只记得母亲开会去了,奶奶从面缸子里挖出半碗白面。用水和成糊糊,然后。切一撮葱花,朝锅里倒几滴油,烧热了锅,轻轻把糊糊转圈儿淋进去。再烧一口火,就铲出了一张黄黄白白的小油饼。
小油饼那个香啊!我把我的那一小半儿全填到嘴里,慢慢地嚼,慢慢地品味,好幸福哟!
这些年,我常常回忆童年的时光,也就常常想起那些和童年的快乐缠在一起的好东西。我曾经让妻子学着奶奶的样子给我做过几回小油饼,不知是妻子未得其法还是我的嘴在这几十年里享尽了千千百百的美味,我没有寻回童年时留在嘴里的那种美妙的感觉。
豆芽的心特别的软。那时候,我们都笑他胆子小。别说他不敢捏死一只喂不大的山鸦雀,就连一条鱼他也不敢穿到狗尾巴草上。
摸鱼的时候,我们总是先在河堤上找一根又粗又长的狗尾巴草,咬在嘴里,摸到一条,就把它穿到草上。像我这样的摸鱼高手,常常的就能用上两根狗尾巴草。
可是豆芽和我们两样。豆芽在湿沙滩上用手挖一个沙坑,一会儿,那沙坑就渗出半坑的水。他捉到了鱼,就放到沙坑里。如此做法,有两样不好处,一是来来回回的跑耽误时间影响收获,二是容易被别人偷了鱼去。
我为这个,打过好几个伙伴呢。他们趁着回沙滩上挖沙坑喝水的机会,将豆芽的鱼捞在手里,悄悄穿上自己的狗尾巴草。被我看见了,我总是毫不客气地冲过去,先夺下鱼来,然后,给他们几脚。
豆芽把鱼拿回家,也不像我们那样,急急地催促着母亲或者奶奶姐姐们洗出来下锅。豆芽总是把那些小鱼儿养在泥盆里,一直等它们死了,才让三婶放到碗里煮给他吃。
当然,豆芽摸不到几条鱼,即便它们一起死去,也用不上他家里的那口大锅。
豆芽不光摸鱼不是把好手,豆芽养鸟儿也臭得很。在记忆里,好像所有的童年伙伴都爱养鸟。也记住了几个养鸟的高手。
像我二婶家的二哥,那真是厉害呀。他无论养什么鸟儿,长得都快,并且,对他忠心耿耿。二哥在前面走,他的鸟儿会飞的就跟着他飞,不会飞的,就扎煞着只有大翎的翅膀跑啊蹦的拼命追他。常常的,把我馋得张口朝他要。
可是,小鸟到了我手里,我喂它唤它,它就是不答理我。没有办法,只好送还给二哥。
豆芽养鸟儿养得差,一只只像他那样,瘦骨嶙峋。从浑身没毛的肉蛋儿养起,到了该在手上倒架的时候,鸟儿不会倒,到了该会飞的时候,鸟儿不会飞。急得豆芽满脸通红,急得豆芽掉眼泪。
二哥告诉他说,你知道你养的鸟儿为什么比不上别人的吗?你不喂它活食呀!二哥还告诉我和豆芽,除去少数几种鸟儿以外,咱们平时养的这些鸟儿都是爱吃活食的。
不错,二哥讲的有道理。豆芽从不像我们那样捉蚂蚱,捉蟋蟀,捉蜘蛛喂他的鸟儿。我问他为什么总是让我三婶煮鸡蛋煮小米给他喂鸟儿。豆芽说。我看那些活物有头有腿的。叫鸟儿活吞活咽,心里难受。
可怜那些活物?!我忍不住笑,我说,谁叫它们天生的就是别人吃的货呢?怨它们自己没有本事,叫我们捉住了。
年年养鸟儿,免不了要死鸟的。我的鸟儿死了,扔到猪圈里,收拾一下鸟盒子。再上房爬树掏一个来从头养起。
豆芽死了鸟儿,可不得了,他总是要哭一场的。偏偏他的鸟儿病怏怏的爱死。一年里,为死鸟儿,也不知他流过多少眼泪。
最让我难忘的那一次是在我家的院子里。我家东窗下有一棵石榴树,枝叶茂盛,火红的石榴花儿像一盏盏红灯笼,映得院子都红了。我和豆芽坐在石榴树下训练我们的鸟儿。
豆芽的鸟儿是一只麻雀,最最普通的麻雀,也是我们养得最多的一种鸟儿。那只小麻雀总算没有辜负豆芽的苦心。已经会飞了。
豆芽把它放在石榴树的矮枝上,自己站到三四步远的地方。朝小麻雀勾着指头,嘴里哈儿哈儿地唤它。
小麻雀歪着脑袋瞅瞅,煽动几下翅膀,便飞到豆芽的胳膊上。豆芽一次又一次地把小麻雀放在石榴树上,小麻雀也就一次又一次地飞到豆芽的身上。喜得豆芽在院子里翻跟头竖直立,尖声吆喝。
我们只顾得高兴,不知什么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