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伯伯千恩万谢地走了,谢明端抱着糖葫芦进了客栈,给靖竹留了一串后招来先前在客栈门前为他说过好话的士兵:“去把这些给大家分下去。”
“殿下您不是不喜欢这些酸酸甜甜的东西吗?什么时候好上这一口了?”那士兵打笑着问了一句,余光瞥见谢明端身后大口咬着糖葫芦的小姑娘顿时了无般连连点头:“哦……明白了明白了,属下这就去这就去。”那人一脸笑地转过身,对着坐在大堂里吃喝的将士们大喊一声:“来来来兄弟们,端王殿下请咱们大家伙吃糖葫芦了啊!”
将士们饱含趣味的目光在靖竹和谢明端之间接连扫视,把靖竹瞧的不好意思极了,拿着糖葫芦就上了二楼的房间。
谢明端跟着她上了楼梯,楼下的士兵们看见了,不免又是一种嘻笑:“看来咱们殿下好事要近了啊。”
老伯伯的糖葫芦很好吃,山楂的酸味中带着汤汁的甜,靖竹吃了两个之后又继续咬了第三个,才一下嘴就被山楂的核给硌得牙齿生疼。
谢明端进来时见到的就是一向闺仪甚佳的沈大小姐捂着脸颊哎呦哎呦叫疼的样子。
谢明端忙上前问:“这是怎么了?牙疼?”
靖竹点点头:“咬到核了。”
谢明端捧着她的脸:“张开嘴我看看。”
靖竹听话地张开嘴。
谢明端视线在她口腔里逡巡片刻,“把牙床硌肿了一块,过一会儿就好了。”
靖竹点了下头,把糖葫芦交到他手上:“不吃了,一把年纪了学什么小年轻吃糖葫芦啊,才吃了两口就牙口发疼。”
谢明端啼笑皆非:“老婆婆,您老的只是心理,您这具身体的年岁还是挺小的。”
靖竹狠狠地瞪他一眼,眼神不自在地落在楼下,看着又热闹起来的街面问:“什么时候启程?”
“一个时辰后。”谢明端走到他身后,大手捂住她发疼的那边脸颊轻柔地按揉:“你可以先睡一觉,等到时间到了我叫你。”
靖竹玩了半天是有些发困了,便依着他的话躺到床上闭上了双眼。
谢明端走到窗前关上窗子,又坐到床前静静地守在一旁,城里人多眼杂,不亲自守在她身边他总是不放心。
靖竹有些累,没多大会呼吸就趋于平稳,谢明端坐在她身边,望着她沉静的睡容,不知不觉就想起了他们初见时的情景。
他在战场上屡立战功,朝中不乏大臣在皇兄面前明示暗示地劝说谨防功高震主,他听得多了烦了,便向皇兄请命到云城治水,那活计费力不讨好,还得每日里跟着地方官员到河岸边勘察地形,这回官员们没了话,皇兄亦是欣然应允。
临行前到明华宫跟母后辞行,才开口要说明来意,外头便有宫人传话说沈小姐到了。
他知道这个沈小姐,据说是沈将军的爱女,还未到及笄的年岁就已经满腹诗书,京中闺秀无出其右,他听了几次,对这些文绉绉的才女颇为厌烦,听了也很有些不以为然。
但那一日,他被母后赶到屏风后避嫌,亲眼瞧着那娉娉婷婷的少女从殿外走进,一席蓝衣似水温柔,眼睛鼻子耳朵却样样精致的不像话,美的仿佛天上掉下的仙女,却还是不可抑制地愣在原地。
她的声音也很好听,他站在屏风后,视线不受控制地追随着她的身影,看她神情郑重地为母后诊脉开药,看她素手握着笔在纸上笔走龙蛇,看她五官舒展地和母后说笑,他简直不敢相信,这世上怎么会有这样一个人,她的美貌不止于样貌,却因为诗书才气,因为满身气魄而美进了灵魂。
真是一个精致得不似凡人的小姑娘啊。
而就在很久以后的此刻,他坐在床边,他的小姑娘安安静静地躺在床上紧闭双眼,美貌依旧惊心动魄,他却觉得,即使她顶着一副布满皱纹白发苍苍的脑袋,也还是一样风华绝代。
大手无知无觉地流连在她白皙细腻的面庞上,谢明端忽然觉得眼下幸福的不像话。
能和她在一起,好事坏事都风雨同舟,有时因为一点不起眼的小事争吵,因为她和旁的男子多说一句话而如同一个冲动少年般发怒,不理智不庄重,不似已近而立之年的一国亲王,但是这又如何,这才是一个人,一个活生生有喜有怒有血有肉的人。
谢明端在床前凝视了许久,直到门外有兵士请示是否要出发,他才轻手轻脚地推开门,对上士兵恭敬的脸,小声吩咐道:“让大家放轻手脚,一刻钟之后出发。”
“是。”士兵没敢往里看,应了一声就退了下去。
谢明端敞开房门,在靖竹身上改了条薄被子,这才小心地抱起她下楼。
她睡得这样熟,他怎么舍得叫醒她。
……
靖竹醒过来时已经到了晚上,谢明端倒了杯清水给她喝下,然后出声告诉她:“再有半个时辰就到了珲州地界。”
靖竹点了头,脑袋还有些昏昏沉沉的,她掀开车帘往外望了望,依着清明视力瞥见大路拐角处同样行来一辆马车。
靖竹“咦”了一声,看着那辆马车说:“珲州不是已经封城了吗?怎么这个时候还有马车经过?”
谢明端听言也是奇怪,坐过来顺着她视线往外看,他们经过的这一处地方有些巧,前方不远处正是一个小山包,而那辆马车所行的那条路谛视偏低,被山包遮挡根本看不到他们车队的存在。
谢明端第一反应就是觉得这辆马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