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托客栈掌柜烧开热水,凌蝎清洗完毕便早早入了睡。
窗外雨水依旧哗啦啦下落,漫天雨丝洗刷着古镇紧密邻接的每一栋房子,青砖红瓦、木屋竹顶皆成了细细的沟渠,传送着凝聚的雨水成一条条小水注流落到地面。
若论寒冷,当属冬季雨夜。凌蝎身心俱疲,入梦也深沉,本是不该因这点冰寒而早醒,怎奈夜至深更,房门外竟响起悠悠的古琴之声,连绵长远,不停不歇。
凌蝎没奈何,睁眼起床,走出房门循声望去。
却是看见了今日雨中相遇的那个女子。
他选择的是二楼的一间单人房,还是属于最靠左的一间,应该也算得是最僻静的了,但这琴声竟也能将他惊醒,其威力可见一般。
楼下,女子纤手抚琴,指尖点点拨拨似轻燕拂水,曦和的油灯光照耀过每个人的面庞,他们眼中的炙热无法引起她一丝动容。
那个寂静的世界只属于她一个人,宛若黑暗中孤独翩翩起舞的女子,孤芳自怜。
如此唯美凄清的氛围,本是惬意时刻,凌蝎心底却只感觉老大不舒服,若是平时还好说,纯属当作娱乐享受了,可现在为东荒之事心烦意乱,只盼望能好好休息整顿精神一番,再美妙的琴声在此时也是聒噪。
再者凌蝎已认定这女子不是平凡之人,绝不愿意与她沾上半点关系。
他望了几眼,忍住不去打搅的冲动,重新返回房间,遮上暖和的绸被,闭目养神,时久生睡意,恍惚中再度缓缓进入梦乡。
约莫五更天,凌蝎才神清气足再次清醒过来,屋外仍是阴雨绵绵,唯一的变化便是开始有了耀眼夺目的闪电与震耳欲聋的急雷。
天幕漆黑,宛若洪荒异兽张开的狰狞大口,要吞噬人世间的一切。
若说天地真有神明,他们现在正高高在上地俯视着什么?倘若他们真的是神通广大,无所不晓,那又为何视世间苦难于不顾,冷漠坐享人们的崇拜憧憬?
还是说,拥有无限时光的他们,凡尘千载岁月不过是沧海一瞬,见过万物枯荣轮回的他们,早已见怪不怪,不愿多作理会,才任由凡人在属于凡人的世界里打滚挣扎。
一颗凡入圣的心莫不是真就要做到无情和冷漠?
乱七八糟的念头在凌蝎心头闪过,他也不禁想起了过往的种种,又或者筹划抵达东荒的后的事情。
遥远的,近在眼前的,他都一一想过,最终想累了才停下来。
“到了这种地步,莫非还在恐惧着什么吗?”他抿着嘴,暗骂自己一声不争气,起身下了床榻。
八仙方桌上的茶壶,水已清冷,凌蝎倒了一碗饮下,冰凉的感觉从喉咙传到胃里,他心头稍微安定下来,整理好昨夜遮用的被褥,走下二楼。
此时柜台的掌柜已经不见踪迹,取而代之的是一名风烛残年的老人,正依靠微弱的烛光细细对照账本,纪录客人们退房与入住的变动。
许是工作完结,也可能是老眼昏花觉得乏倦了,他合上账簿,只望着屋外的乌黑小巷,错落的房屋,以及房屋视野之外露出一角的远处群山。可天色未至明亮时分,也因为下雨的原因,视线模糊,只能望得一片残影。
这样阴暗的雨天,在其六十时岁的光年里,也不知见过多少次了,不胜枚举。现今到了耋耄之年,回想过往的片段也不过如眼前之景,楼外风雨交加,屋内灯火宁和,唏嘘事仍有,却心淡近似水。
“老爷爷,我要退房了。”凌蝎见老人愣,走过去,想了想还是以这个一般的称呼比较好。
“孩子,外边还是大雨临盆,瞧这模样不知要下到何时,你现在退房也赶不了路啊……”
老人回过神来,望着窗外持续不停的雨势,对凌蝎现在退房颇是诧异。
“我身负急事,虽说有雨,却也是不得不走的。”凌蝎道。
“那好罢,你要我们准备些什么便直说罢。”
老人看着他年轻的模样,默默叹息了声,客人要走,他是不好过问太多的,况且见凌蝎劲装穿着,背负法器,气质非庸碌俗人可比,想来定是修仙中人,对于这些高来高去的修仙者,往往行踪诡异不定,何能以常人规矩去揣度,方才他也只是出自晚辈的关心才问了一句。
“无需准备太多,一些干粮面包即可,嗯……帮我将这个酒葫芦打满,酒气望能狠烈一些。”凌蝎如此说着,将腰间的酒葫芦解下递给老人。
“孩子你稍等一下。”
接过凌蝎伸来的葫芦,老人便颤颤巍巍地前往客栈后院,而凌蝎则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
雷雨天的缘故,除了大门,窗杦都已紧闭。
这老爷爷都已如此年迈了竟还是辛苦忙碌,伤身熬夜,真不知那掌柜的怎么想的,若说是亲人关系则是不孝,若说是雇用关系则更是难以理解。
凌蝎心里这般想着,眼角余光内的老人的身影已经拐转不见踪影,他无声打开一面窗子。
苍穹宛若巨兽,携风带雨地吼叫着,响彻在每一个不眠人的心里,偶尔还划过一两道刺眼夺目的亮光,似乎想惊起谁人的颤栗一般。
他将天殇摆在桌面,等候着老人,静听窗外风雨怒号。
“这是为你准备的干粮,至于烈酒还需再等片刻,伙计正在后头温热着,雨天赶路实是冰冷非常,孩子你饮下几口再行打算罢。”
不多时,老人抓着一大包袱再度回来,步履蹒跚从凌蝎的视线缓步来到了面前,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