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寂静无声,一弯细瘦的下弦月,满天格外明亮的星星,悠悠的江水缓缓流淌,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鱼腥。

临江村的人都睡了,只有村东头一座大宅里燃着一盏淡淡的油灯,豆大的火苗颜色有些奇怪,闪着绿莹莹的幽光。

屋地正中摆着一口朱红的棺材,这副棺材早在几年前就准备好了,一直放置在柴房里,几天前才被抬到了正屋。

棺材是用两指多厚的榆木板子做的,漆得油光锃亮,四周散发着一种莫名的气息,或许这就是死亡的味道吧。

炕上,一个男人盘膝而坐,他的怀里抱着已经奄奄一息的女人,女人眼睛直勾勾地盯视着一扇窗子,院墙边的柳树太过茂密,窗外漆黑一片。

“宝权……”赫如诗收回眼睛,看着自己的男人。

“如诗,有什么话你就说吧。”丁宝权眼神忧伤,女人只有三十八岁,还这么年轻,却马上就要香消玉殒。

“嗨……”赫如诗轻叹了一口气,可惜她此时没有一丝力气,干裂的嘴唇动了动,想发出声音,却一个音节也发不出,一双眼睛凄婉地看着丁宝权,眼角噙着点点泪花。

丁宝权连忙伸长臂,从炕边的桌子上拿了碗水给赫如诗,女人只是湿了下嘴唇,积蓄了一会儿力量,才又接着道:“宝权,你是真的不想我死吗?”

丁宝权有些急了:“你是我老婆,我怎么会希望你死,如诗,不要再说傻话了。”

男人心里说不出的沮丧,这个可怜的女人七岁就过门给他做了童养媳,在丁家当牛做马,忍受着他外面私养着的小老婆,现在已经熬得油尽灯枯。

“那你把我爹找来,我有事情要安排。”赫如诗缓缓闭上眼睛,留着力气安排后面的事情。

“已经派人去找了,估计这会儿就该到了。”丁宝权话音刚落,一位六十多岁的老汉气喘吁吁推门而入。

“诗儿啊……”老汉正是赫如诗的父亲,看到仰躺在丁宝权怀中的纤瘦身体,此时已经老泪纵横,手狠狠捶着火炕哭道:“爹对不起你啊,到了黄泉怎么见你那早去的娘……”

赫如诗猛地睁开眼睛,这样一个虚弱的人眼睛里竟然射出一道精锐的寒光,丁宝权看在眼里,浑身不由自主地哆嗦了一下。

“爹,我时间不多了,你快来这里坐下,我有事情要交待给你和宝权……”赫有财看着女儿有些莫名其妙,于是二话不说坐在了炕边。

“宝权……”赫如诗深深地看着丁宝权,半晌,又回过头喊了一声自己的亲爹,她艰难地咽下一口唾沫,挣扎着想抬高自己的身体。

丁宝权连忙拿了个枕头垫在了自己的大腿下面,赫如诗这才枕着丁宝权的大腿半坐起来。

赫如诗眼睛不停在两个男人之间扫视,直到确认这两个人都在专心听她说话,嗓子里突然发出一种很奇怪的声音,咯……咯。

就算是两个成年男人,还是被这让人牙根发酸的声音吓了一跳,丁宝权和赫有财全都惊愕地盯着面前的赫如诗……

赫如诗瘦得吓人,颧骨突出,薄薄的皮肤紧贴在鼻梁和颧骨上,如同刚刚出土的木仍伊,多年的病痛早就把她折磨得不成人形。

赫如诗嘴角微微弯起来,深深的黑眸里射出一道奇异的光芒。

“我死以后,你们不要马上把我埋了,你们把我放在棺材里,四周用幔布围好,连只蚊子都不能飞进来,这期间谁也不准偷看一眼。”

面对自己的男人,赫如诗就象在下命令:“宝权,你就守在我棺材旁,一步也不能离开,这样七七四十九天以后……”

赫如诗脸上露出一个诡异的微笑,“七七四十九天后,我就会复活,说不定还能给宝权再生个大胖儿子呢。”

一口气说这么多话,赫如诗一头栽在丁宝权怀里,胸部快速起伏喘着粗气。丁宝权和赫有财面面相觑,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你们答应我……”赫如诗一只手死死地抓着丁宝权的手,指甲几乎嵌进他的肉里,另一只手捏着赫有财的胳膊,她那双枯瘦的手如同干枯的树枝,却透射着一种神秘的力量,凌厉的眼神,更象刀锋一样在两个男人脸上扫来扫去。

丁宝权和赫有财看着赫如诗,不知是不是错觉,那黑黑的瞳仁此时竟然闪着幽幽的绿光,两个人互相看了一眼,不由得一齐点下了头。

赫如诗如释重负,牵扯着嘴角笑了,笑得有些不寻常,这笑直接凝聚在脸上,丁宝权觉得怀里的人一点点僵硬变凉,再摸赫如诗的脉博,这苦命的女人已经死了。

“爹,怎么办?”本应痛哭流涕的场面,就因为赫如诗最后那一段嘱托变了味儿,丁宝权木然地看着赫有财,脑子处于一片混沌之中。

赫有财拿出旱烟袋点着,狠狠地吸了一会儿,他在炕沿上磕了磕烟袋锅,象是下了什么决心一样。

“宝权啊,如诗这一辈子活得太不容易,这才三十八岁,就这么死了,你不觉得有些对不起她吗?”

“爹,我知道,可是……”丁宝权心里五味杂陈,他慢慢低下头,眼泪止不住流了出来。

赫有财把烟袋别在裤腰上,从丁宝权怀里接过女儿,在炕上放平了她的身体,然后对丁宝权说:

“宝权,不只是你对不起诗儿,想想我这个当爹的,也太不是人,诗儿五岁那年,我就狠着心把她送到了你们家,不过为了十个大钱,她临死前嘱咐咱俩做的事,不管怎么样也要满足她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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