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到底体弱,陛下匆匆将其册立,朝中忧心者大有人在。夫人若肯帮忙,我也愿从中笼络一二,助夫人和黎王殿下在朝堂之上争得一席之地。如何?”
乐扬不免动心,想来皇后的背景,是自己远远比不了的。一直以来都是她一个人,若是楚珩愿意替自己去培植一股朝堂的势力,辅助允宁,这未尝不是个可取的法子。即便日后允城当了皇帝,允宁也不需任人宰割。兄弟相残的,自古都有,何况他们并不是一母同胞的兄弟,若是相斗起来,必不会手下留情。
允宁就算是黎王,若无人可依,也是个风吹便倒的,思索再三,乐扬还是决定要搏一搏,这可能是她母子唯一的机会了。
只是她面上颇有疑色,“不知,本宫信不信得过齐王?保不准有一日,齐王为活命,将本宫出卖了?”
与楚珩联手是好,可究竟楚珩是个什么人,她心中没有底,毕竟如今楚珩的名声在那儿。
楚珩知她话里有话,也不介意,只道,“利益使然,各取所需。夫人要是不敢,那便算了。”
乐扬细想,便再无什么顾虑了,道,“好,我答应你。”
楚珩自是满意,二人对饮新茶。
正说着别话时,素衣慌忙跑了过来,“夫人,皇后娘娘过来了!”
乐扬镇定自若,“来了就来了,慌什么,过来站着。”
素衣只得忙站在了她身后。
果然,清华便带着盈袖,出现在凉亭之外。乐扬见了又忙起身来迎,“巧了,我正和齐王品茶呢,倒是忘了姐姐也是爱茶之人,理应一早请的,姐姐勿怪。”
楚珩礼拜了,“臣见过皇后娘娘。”
清华微笑着道,“无妨,我近来倦怠,也懒得饮茶。”
她的声音带些慵懒,加上她清瘦了许多,看起来仍不脱病弱之态,冷冷清清的。她的面上仍是一贯的稳重和温和的浅笑。
过去这半年,简直将她也熬得不成了样子,允城哭时,她也哭,允城不睡,她也不睡,也搭了自己的半条命,这些日子才调理回来一些。
清华便向楚珩道,“齐王见多识广,本宫有件怪事,正想寻个机会请教一下齐王。”
又道,“打扰乐夫人雅兴了。”
乐扬便道,“哪里的话。”
清华侧身道,“齐王请。”
楚珩揖手,“娘娘请。”
清华面上波澜不惊,微微道,“齐王,你当日毒杀赵王,亲眼见他死了么?”
楚珩略微一顿,眼中飘过一丝恍惚,低声回道,“是。”
清华平静地目视前方,淡淡道,“你说,人死之后,究竟去了何处?去地府做了鬼,还是去天上做了神仙?”
楚珩神色默然,喃喃道,“上穷碧落下黄泉,两处茫茫皆不见。忽闻海上有仙山,山在虚无飘渺间。”
“魂魄大抵,是归了蓬莱仙山吧。”
清华便道,“赵王也是么?”
楚珩不禁苦笑,道,“臣希望是,这样,他便不会找臣来索命了。”
“本宫倒觉得,赵王的魂还在人间呢,就在长安,也许去过幽兰殿,也许就跟在你我身后。”
清华哂笑道,莫名有些让人脊背发凉。
楚珩感到额上一片冰凉,眉头紧锁,嗓音低沉,“娘娘何意?”
清华随意扫了楚珩一眼,故意将声音拉长了,道,“本宫在幽兰殿见过他。”
楚珩的脚步蓦然停了,他抿紧了嘴唇,脸色十分苍白。
“齐王怎么了?怕了?”清华亦停下来,回头看他。
“齐王杀的人也不少了,怎么还会怕什么冤魂么?”
楚珩直直地盯着她,“娘娘莫要与臣开此等玩笑。”
清华冷静地打量着他,心下有些疑惑。看楚珩的样子,根本不是害怕,更多是一种恼怒和不安。
“本宫亲身所历,并非玩笑。本宫只是觉得,冤有头债有主,赵王第一个要找的,也当是齐王才对。”
“只可惜幽兰殿没有了,怕是再难遇上一回,齐王的运气,到底比本宫好一些。”
清华微微冷笑,继续往前走着。
楚珩默默跟着,许久方道,“可惜,臣倒想亲自和赵王赔个罪,当日实属万不得已,才伤了他。”
不知为何,清华听着,竟有些真诚,不免生了几分恻隐之心。
她自然是恨楚珩杀了长秋,可也如楚珩所说,是不得已而为之。放眼七国,除了燕王白俨和隐遁的秦王赢桑,其余君主尽数消亡,流血是免不了的。
“臣未能替娘娘挡过一劫,是臣无能,望娘娘恕罪。”
楚珩面色一直凝重,仿佛承受了千钧重的压力,看着他,清华心中也倍感压抑,便打算罢手,不再纠缠,便道,“本宫对赵王,毕竟也有所亏欠,也该还他一还。只是,本宫也不得不提醒齐王一句,诸事小心。”
楚珩眼中愈发茫然,喃喃道,“臣明白,谢娘娘提点。”
这最后一句,不是清华故意吓唬他的,而是心中早有准备。
“本宫心中疑惑已解,就不叨扰齐王了,本宫先行一步。”清华微微点了个头,便转身走了。
看着皇后离去的背影,楚珩的眼角已红了,他双手紧紧握着拳,眼中透着懊恼和颓丧,与方才同乐夫人交手的那般自信与强势,已截然不同了。
回到椒房殿,清华便拿出笔墨来,在一平铺的白纸上,写下了三个字,慑魂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