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原本以为来的会是杨氏,毕竟她今日那一口气憋得太狠了,怎么可能就此放过她,谁知道却是裴潇,她一直等到脚步声近了,才辨认出来。
他沐浴着夜色星光和漫天飞雪,缓步而来,待走到她屋子外面,却迟疑了一会儿,方才敲了敲门:“楚姑娘……咳,姐姐,你睡了没有?”
楚昭华打开门,她之前本来是打算去沐浴的,身上的衣服都宽了一半,姬慕云突然闯进来,她也只来得及潦草地穿上,就连衣襟都没系齐整。他单手握拳,放在唇边咳嗽了一声:“我打扰你休息了。”
“不,我还没休息。”楚昭华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也不知道他在不好意思什么,她又没衣衫不整。
“我是想跟你说,母亲她今天有些失态了。平日里她并非如此。其实现在母亲看到你还会有些接受不了,但假以时日,她会接受的。若是今日母亲令你不开心了,我向你道歉。”
裴潇说得很隐晦,当年他们的母亲肯定见过面,长乐长公主容貌出众,再加上常年身处高位与生俱来的傲慢,想必跟杨氏是很不愉快的。而杨氏现在看到她,自然也愉快不起来。更何况,自己的丈夫明显还偏帮她。杨氏看她不顺眼也是看很正常的。
“那些事情,你知道多少?”
裴潇摇摇头。
“既然你不知道,我也知道得不算太清楚,你为何还要跟我道歉?”楚昭华摇摇头,“又不是你的错。”她怀疑裴潇从母胎带出来的身体缺陷是因为她母亲下了蛊,但事情已经过去太久,已经无法追究了,上一辈的恩怨,其实跟他们两人本来没有关系。
如果非要追究,错在裴相,杨氏不管做了什么都是情有可原的。
“我只听说你受过不少苦。”裴潇伸出手去,握住她的手腕,将她的手摊在自己面前,她的虎口上有一道变淡了的疤痕,还有握剑形成的茧子,任何一个世勋贵女都不会在手上留下茧子的,就连他自己,也只有握笔才留下的茧。
“你听说我受苦了,可是你又怎么知道,这种苦是被逼无奈,还是我心甘情愿。”楚昭华任他抓着自己的手腕,“如果我说,这是我愿意的呢?”
“我、我以后,”裴潇看了她一眼,又忙低下头,“我会对你好的。将来若是有人对你不好,就告诉我,我一定会为你出气,哪怕……是姐夫,我也不会对他客气。”
莫须有的女婿和姐夫已经在毫不知情的时候被裴家两父子在膝盖上射了无数箭。
楚昭华勾起嘴角,笑开了:“好啊,以后我被人欺负,我就找你帮我欺负回去。”
现在天色已晚,裴潇不便在清荷轩停留太久,便告辞了,言辞间还有点不舍。楚昭华送走了人,回身走向床边,撩起床幔,只见姬慕云正坐着,如玉般的脸颊被屋子里的热气熏得发红,眼睛却是闪闪发亮,要是不看他平坦的胸部和喉结,倒是位雌雄莫辨的美人。
他慢慢地下了床,眼睛还在发亮:“你那个新跑出来的弟弟对你有邪念。不过将来我要是欺负你,看在你的份上,小舅子找我算账我也不会还手。”
楚昭华面色泛红,也不知道是因为他说裴潇对她有别的念头,还是他说的话,她尽力板起脸道:“时候不早了,你还想留在这里毁我的清誉吗?”
姬慕云拿出被她撕下来的衣料:“你撕了我的衣服,还把我推倒在床上,到底是谁毁了谁的清誉?现在竟然还不承认,连一个名分都不肯给我,你真是好--”
楚昭华一把捂住他的嘴:“够了!”
“昭华,”他一把将她抱到了膝上,紧紧地固定住,“为什么避我如蛇蝎?我从前是对你不好过,现在你也可以对我不好,但就是不能不理我。”他的音调软绵绵的,拖着调子在她耳边说话,再加上他的艳丽容貌,还真让楚昭华产生了她欺负他的错觉。她拍了拍他的头,叹气:“真的很晚了,你是想要我被裴夫人抓住把柄吗?”
现在西唐虽然风气开放,对男女之防没有这么严苛,可深夜在小姐香闺幽会这种事,绝对只会是丑闻。
姬慕云松开手臂:“后日,来西面的番市,从前我们见面过的那家酒家。我请你喝酒。你答应了的话,我就走。”
“我数到三,你若是再不走,后日我不会赴约,最多大家鱼死网破。一,二……”
这二还没落地,姬慕云呼得从窗子下翻了出去,衣袂飘飘,很快就消失在大雪纷飞之中。楚昭华打开窗,看着了一会儿,又失笑着摇摇头,方才把窗子关上。她不知道恒罗教的那些人看到他们的教主飞檐走壁做些偷鸡摸狗的事情,会不会觉得自己跟错了人,被带到沟里去了。
等她泡了澡回来,脸上身上被热气熏着白里透红,正想关窗休息,手指还没碰到窗棂,又停顿了住了,她敲了敲窗格,盯着窗下那两三片细小的梅花瓣,心里的怒意却在不断上升。梅花是裴府的侧院才有的,侧院靠墙,而清荷轩里是没有一棵梅树的。
她回身,抽出挂在墙上的长剑,一剑便刺进屏风后更衣用的帘幔。只听铮得一声,剑身轻响,正擦着闯入者的身侧而过,她动作迅捷,再次刺出第二剑。
“又是什么人惹到你了?”李毓动作也敏捷,旋身便从帘后出来,一把抓起墙上的剑鞘,对准她刺来的方向,用剑鞘包和住剑锋,“留下的黑锅却让我背。”
楚昭华拧了一下剑柄,这把剑本来就是轻剑,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