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走到拔步床边,慢慢撩起低垂的床幔,只见楚王躺在床上,他鼻梁高挺,长眉入鬓,眼角有些上扬,的确是一张清俊飞扬的面孔,而眼角的泪痣更为这张面容增添了旖旎柔和之色。
她听过一些楚王的事迹,也知道算计他将要付出怎样的代价,但她还是必须去做,必须要成功!她伸出纤纤玉指,正要抚上他眼角的那颗泪痣,忽然背后起风了,她有所警觉,可还没来得及做出一点反应,眼前一黑,她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开弓没有回头箭,做事就要做大事。至于怎么把事情闹大,倒是这个问题。楚昭华扛着陈家这位庶小姐,小心地避过了偶尔巡逻经过的禁军。再往里走,就是西唐皇帝正在设宴的杏林,那里的防卫就更是紧密了。
她想了想,又转了身去了太液池。她现在穿着陈家庶小姐的外衣,随随便便就把人扔到了一个隐秘的角落,以其人之道还治,还顺手把她的发髻也拆散了。她现在得去再捉一个人来,但是捉一个什么人才能给太子和陈家带来大麻烦,她却还没想好。
她低头看了看这位陈家小姐的面容,看上去却比太子府上那位陈良媛还要清秀几分,倒真是位清秀佳人。她掸了掸袖子上的灰尘,忽然足尖一点,一起一落,便从远处的草丛里拎出一个人来。
那个人被她突然抓住了衣领,也没有任何慌乱之色,反而还朝她露出了一个千娇百媚的笑容:“姐姐。”
去她的姐姐。
能和楚宁南扯上姐姐妹妹关系的人,上辈子大概是毁灭了一座城。
楚昭华面上带笑:“妹妹怎么在这里?”
楚宁南挺起背脊,一副清高孤傲又柔弱的模样,虽然孤傲和柔弱有些矛盾,但在她身上倒成了很自然的一种气质。她目光闪闪发光,看着楚昭华就像寻常女子看到了喜欢的首饰和胭脂:“姐姐,你想不想当上楚王妃,将来再成为太子妃?”
“想又如何?不想又如何?”
“如果你想,我们就合作。”
楚昭华笑了:“你当日可还跟我说,今后一定会好好报复我的,我现在还等着你的报复,结果你现在却说,要跟我合作?”
“你跟梁家素有仇怨,现在梁家倒了,陈家吃了这一次亏,也不会就这样算了。既然我们目标一致,为何不能合作?”
楚宁南这一张嘴能把普通的事物都说成天花乱坠,她这细细密密的心思就是埋在海底的绣花针。更可怕的是,她这些心思,这些手段只会用在无休止的争斗上,内宅之争也罢,朝廷党鹏之争也好,她一心一意想要的就只有权力。
楚昭华摇摇头,又问:“怎么合作?”
楚宁南嘴角带笑,纤纤素手一指陈家小姐:“我知道太子和陈家想要对付姐姐你和楚王殿下,我来帮你,如何?”
楚昭华盯着她看了许久,她当然不相信她,或许她是为了解救陈家小姐才这么对她虚以为蛇,又也有可能是她另有打算,但她很清楚一点:楚宁南绝不是那种在摆脱了梁家之后,又甘愿屈从于陈家之下的人。
“姐姐可能不知道吧,就是因为我多劝了几句话,梁继贤才敢肆无忌惮想要对姐姐出手的。不管过去如何,起码我们现在是站在一道的。”楚宁南靠近她面前,轻柔低语,“那些男人,说到底也只不过是普通的男人罢了,心机和心性支撑不起他们的野心。他们,都不如姐姐。从前我就说过,只有姐姐才配当我的对手。”
她低低细语的模样,就像一条美女蛇在她身边嘶嘶吐着信子。
楚昭华轻笑道:“不了,别把我当你的假想敌,我跟你不一样,我对权势并无追求。”
“那大概是因为你还没有尝到权势在手的美妙吧。”
楚昭华退后一步:“人就交给你也可以。”
楚宁南见她退后,脸上还带着甜美的笑容:“我会让你满意的。”
楚昭华只觉得后颈微微一寒,楚宁南的手段,她自己也吃过苦,她有点不太想知道对方是打算怎么让她满意。她颇有同情意味地瞟了一眼躺在地上无知无绝的陈家小姐,是怪可怜的,但是她管不过来。“郡主,醒醒,就快到宫宴的时辰了。”女官轻柔地摇晃了她一下,楚昭华慢慢睁开了眼,她睁眼的那一瞬间,目光实在太清醒,女官顿时都有点怀疑她是在装睡,可等到她再次细看时,楚昭华已经睡眼朦胧地坐起身来,说话的语调也有些缥缈:“这里是哪儿?”
“这里是胧月殿。”那名女官服侍她穿好衣裳,又拿来铜镜位她重新梳理好发髻,轻声道,“郡主可能是在官宴上喝多了酒,身子不太舒适,奴只能先带郡主在胧月殿稍作休息。”
“是吗……”楚昭华轻飘飘地问了一句,她的目光在女官的脸上绕了一圈,忽然问,“你之前说你曾经也服侍过裴昭容,裴昭容待你好吗?”
女官心里也是有点打鼓,偷偷地抬起眼瞥了她一眼,镇定地回答:“裴昭容对奴自然是很好的。”
楚昭华似乎并没有别的意思,听她这样回答,只是嗯了一声,就再没有说什么了。女官扶着她,带她往宫宴的太液池走去:“郡主,从胧月殿到太液池,只有经过清思殿走才最近。现在时辰不早了,若是不快些,就要迟了。”
楚昭华忽然想起什么,又问:“你家里还有亲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