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克新从座位上蹦起来,心想:“坏事了,可了不得了。”又沉思:“没道理啊,能去哪呢?”他挨个隔间寻找,都不见踪影,跑到窗口朝下张望,又自嘲:“这么高的窗台他怎么爬得上去?”办公室里角角落落都寻遍了,连垃圾桶都倒过来查了一遍,就是找不到,周克新这下可急坏了,难不成遁地了?他担心孩子爬了出去,打开门看了看,呼呼跑下楼去,在楼下办公室找了一番,厕所、储藏室、更衣间都翻了个底朝天,接着又呼呼跑到楼上韩采梅办公室检查了一遍,全都无影无踪。
“成仙了,飞了,这是?”周克新急得两眼冒火,额头生汗,掐着腰走来走去,发狠赌咒:“别让我找到你,有你受的。”他觉察到自己的呼吸变得不匀称,他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不能发作。”他告诉自己,“我是一个有耐心的人,找到孩子最要紧。”
“咿呀。”他仿佛听到了孩子的声音,喜出望外,瞪大了眼睛,左右寻觅着。
“哼哼。”又一声从地下传来,周克新听到了声音的来源,蹲下身子侧耳细着。
“吱”地一声,办公桌左侧柜子最下层的抽屉在他眼前缓缓滑了出来,孩子趴在里面,正吮吸着自己的手指,他侧头瞧了瞧周克新,嘻嘻一笑,又品尝起自己的手指。
周克新本要发作却又按压住了,能找到孩子已经不错了,“我就说我是天下第一好性子。”周克新乐呵呵地把孩子从抽屉里抱了出来,不想那孩子的手正好抓着电线,周克新一起身,插头被拽了出来,电脑屏幕忽地黑了,周克新编辑的文稿尚未保存。他一刻也不能再忍了,早已积攒了多时的怒气一股脑喷发出来,他把孩子放在椅垫上,对他说道:“断了电你就满意了?你不会这么容易满足吧?”周克新抱起显示屏朝地上重重摔去,那孩子并不害怕,先是看了看地上摔得稀烂的显示屏,接着便呆呆地望着周克新。
“这下你满意了吧?”周克新提起椅子扔到了墙上,椅子碎了一地,他又发疯般地将所有人桌面上的文件洒向天花板,把傅枕云桌前的一盆兰花扔到了墙角,一拳捅破了窗前的鱼缸,还不过瘾,又推倒了碍事的桌椅和书架。那孩子听着乒乒乓乓的动静,看着满天飞舞的白纸,拍掌大笑,整个身子都颤起来,周克新发泄一番之后,瘫坐在地上,望着大笑的孩子,无奈地摇了摇头,默默地对孩子竖起了大拇指。对着闻声赶过来的看到眼前场景惊愕万分的同事们笑道:“没事,没事,我收拾一下办公室。”
除了年龄和武力,成年人永远比不过孩子,因为你总想赢过他们,而他们却根本不知道什么是“输赢”,这便是“不与人争”的胜利之道。
林雪飞、傅枕云、陈海润和刘问之等人脚前脚后赶回了杂志社,看到了一片狼藉的办公室全都一脸茫然,林雪飞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傅枕云跑过去揪住周克新的衣领,质问:“你为什么打碎我的花盆?”
周克新笑道:“你怎么知道是我?”
傅枕云指了指孩子,怒道:“不是你,难道是他吗?”
“准确的说,是我们两个精诚合作的结果。”
“我不管,你还给我。”
“我赔,我赔,我给你买两盆。”
“可怜的鱼缸啊。”陈海润拿起了拖把,“老天爷会惩罚你的。”
周克新赔笑道:“我买,我买个更好的。”
刘问之翻看着地上乱糟糟的纸张,说道:“这么多文件怎么办?”
“嘿嘿,我给你们整理,别担心,别担心。”
事已至此,众人也无可奈何,只好先粗略地整顿了一番,傅枕云问道:“韩采梅和晋欢呢?”
“送那女人去医院了。”
“哦,那常业清呢?”
“不知道,没见着。”
“不会买饭还没回来吧?”
话音刚落,常业清推开屋门走了进来,众人的诧异比刚刚看到满屋的狼藉时更甚。他眼睛肿得鸡蛋一般,面皮青紫,身上没了那件红白格子外套和黑色衬衫,只穿着一件内衣,脚上也没了鞋子,只穿着棉袜。
“好饿啊。”常业清笑了笑,“有什么吃的吗?”
“你不是去买饭了吗?”众人哭笑不得,陈海润连忙扶他坐下,傅枕云赶紧取出消炎药给他擦拭伤口,周克新问道:“被人抢了?不至于抢你那破衣服呀?”
“送人了。”常业清不停揉搓着自己的胳膊。
“送人?”周克新脱下自己的外套扔给了常业清,“人家还回赠你俩鸡蛋?快说吧,是什么人?”
“真送人了。”常业清看出了办公室里有些异样,问道:“怎么了这是?怎么还有个孩子?”
“先说你的事吧。”周克新一再逼问,常业清并不愿说。
“说吧。”众人也劝,“有什么好藏着掖着的?”
常业清这才把自己遭遇的事情原原本本地讲了出来。原来他出了杂志社之后,径奔通天街市场而去,大包小包拎着不少东西往回赶的时候,正前方迎面走来一人。这人一瘸一拐,一片片粘在一起的头发竖立在头顶,赤着脚,腿上裹着一件勉强可以称为裤子的破布,敞着怀的棉衣到处露着棉絮,口齿不清,嘴角流诞,手里紧紧握着一个卷轴。
“哪边是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