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低沉的声音,将晏清唤回现实。她睁开眼,便看见顾阳,满脸都是焦急的神色,眼底甚至还有一丝慌乱和恐惧。
踏上石阶,晏清便昏了过去,顾阳探她脑识,发现她只是沉睡,沧溟也未发现异样。想要进入她的梦境,却不知何故被拒。他只得抱着她快步走完云阶。踏上最高一块石阶的时候,听见晏清凄厉的呼唤他的名字,那么恐惧,又那么悲伤。一道碧光从天阙深处疾驰而来,闪电般注入晏清的眉心,她才悠悠醒转。
顾阳递过水壶,晏清喝了几口,渐渐的平复了心情。顾阳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却没有开口。
“我……”晏清想了想,慢慢的说,“我好像是陷入回忆中了。在那些凌乱、琐碎的回忆中无尽的循环,有些甚至是我几乎遗忘的东西。”
“只是回忆?没有一些从未在记忆里出现过的东西?”顾阳追问。
晏清仔细的想了一遍,发现了端倪:“有的。在我醒来之前,看见了一片彼岸花海,环绕着……”她看了看顾阳,声音低到有些模糊,“云深的墓。”
顾阳轻抚着她的后背,心里却并无芥蒂。她的回忆里,有顾云深的存在并不稀奇。她流落人界轮回不知多久,有人照顾她,也是好的。
顾阳回头望山下看去,石阶一级一级整整齐齐,庄严肃穆。他沉吟半晌,剑指点向晏清眉头,将沧溟召了出来:“你要小心保护神女。这天阙山中,有魔。”还是个非常强大的魔。只凭散逸出来的魔气便能令云阶回溯百世,如此强大,他几乎能猜到这魔的来历。
沧溟恭敬的应了,仍旧回到晏清的脑识中。
晏清定定的看着顾阳,眼中满是询问之意。
顾阳只好告诉她:“能直接将记忆化为幻境,这个魔,完全可以令人在幻境中长睡不醒。”
“记忆化成的幻境有什么特别?”
“会变成记忆的东西,都是心底最不想忘记的事情,这其中包含着最强烈的感情,所以,最能令人沉沦。”
“这个魔……是不是与我有关?”晏清忽然问道。她的周身泛起若有若无的碧光,就像在保护她一样,然而她却专注在别的事上,完全没有发觉。
“为什么会这么问?”顾阳神色复杂,他没有想到,她的神魂会在这个时候出现。虽然只是极细微的一缕,但有些事情只怕瞒不住她了。
晏清也觉得自己问得有些奇怪,她笑了笑,不好意思的说:“我也不知道,就是有这么个念头,顺口问出来了。”
顾阳揉了揉她的脑袋:“你刚从幻境中出来,难免会胡思乱想,没事的,一切有我。”
山中的天气瞬息万变,刚才还阳光明媚,这时已刮起了大风,一副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架势。
顾阳牵着晏清的手,在山道上缓缓前行。大雨忽至,山风更烈,斗大的雨点被吹得漫天飘扬,犹如轻鸿。
顾阳身边却并无雨滴落下,好像有一种无形的力量将风雨阻隔在外。晏清也不觉得奇怪,只看着满天飞舞的大雨,笑着说:“从前我只见过鹅毛大雪,想不到这里竟然有鹅毛大雨。”
“天灵地秀,世间奇景众多,这也不算稀奇。等以后有空,我带你游遍寰宇,看尽红尘风光。”顾阳不疾不徐的走着,语气也是从容淡定。就好像山中的魔,并不存在一样。
他的平静感染了晏清,她轻轻的点了点头,紧紧握住他的手。两人并肩同行,风雨不侵。
不多时,行至一处,顾阳停下脚步。狂风暴雨之中,一座吊桥在半空中飘摇。桥很窄,仅容一人通行。桥下是一条宽大的河,正直汛期,河水暴涨,从上游汹涌而来,阵阵水声,犹如雷鸣。
顾阳指着前方:“过了这座桥,顺河而上,就是星沉海了。”他将手伸到身后,仍旧拉着晏清,“小心些,慢慢走。”
一脚踩上,吊桥便开始摇晃不止。顾阳想要施术稳住它,却发现,在这里,他那凌驾于天地法则的神魂术法竟然毫无作用!这座桥上,被人设置了一个“域”,隔绝了天地间的规则,甚至不被伏羲法阵察觉!
晏清在他身后,根本没有看见他震惊的神情。她很自然的迈步前行,踩在那秋千般来回摆动的桥上。
顾阳回过头,发现她并无异样,便冲她笑了一下:“小心,桥有些晃。”
晏清满不在乎的说:“这有什么,去碧岭的吊桥比这晃多了,小时候璃璃总在我和云深走到桥中间的时候使劲跳,我才不怕呢!”说完她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不知何时开始,他的名字脱口而出时,仍有悲伤和惋惜,却再也不会撕心裂肺痛彻心扉到无法呼吸的地步。
她小心翼翼的看着顾阳,顾阳只是笑了一下便回过头去,握着她的手继续前行。风雨吹打在他的脸上,却没有弄湿头发,一层淡淡的碧光包裹着两人,微弱,却坚强。
吊桥虽长,却也会有走完的时候。顾阳一直提防的来自“域”中的攻击并未出现,他甚至发现,晏清身上的神魂又恢复了一些。他心中的猜测越来越清晰了。
走过吊桥,风雨便被驱离,也就是说,他们已经离开了那个不知名的“域”。晏清仍旧是一无所知的样子,抑或是已经察觉却没有提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