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眼间,五月初五,端阳佳节,京城三大盛事之一的御河竞渡,便在今天了。
这天一早,顾绮等人早早地就起来了,梳洗打扮之后,芝麻将做的各色小食分装好,各人拿着自己的,还带了水囊,齐出门去了。
蕤宾之时,景风扇物的仲夏之初,即便一早也是暑气十足,人穿得自然都是轻且薄的。
平七叶穿的是靛色上衫配着石榴裙,芝麻则是鹅黄的上衫月白的褶裙,外面都笼着纱衣,行动间衣袂轻摇,仙气十足。
而张桐头上是抓角的头巾,两上领的布衫,因着嫌热还卷起了袖子,看着不像是已经结了婚的儿郎,倒像个爱玩闹的小童。
只有顾绮,头上戴了个白毡帽不说,穿的依旧是身浅青色带衬里的夹衣,领子、袖口、袍角之上都是芝麻给绣的花纹,藏了些小女孩儿爱俏的小心思。
不过一出院子,她的扮相就把邻居们吓到了。
袁大叔倚着门袖手,抬头看看五月节的日头,习惯性的“算一个吧”,刚上舌尖就成了:
“顾小哥儿,你不热吗?”
“挺凉快的。”顾绮还握着刚刚灌了热水的水囊,在袁大叔的目瞪口呆之下,往城外走去。
“仗着长得好看,啧啧,就乱穿衣。”袁大叔摸了摸自己的面皮,觉得自己也挺俊朗的,便还是穿着他那身写明“我是光棍”的邋遢衣,也溜溜达达地往城外去了。
竞渡的御河在京城郊外的西南处,绕着被称作“宜庆园”的皇家园林,蜿蜒曲折,据说是前朝的时候,照着黄河的形状开凿,引永定河水而成。
出了灵乩巷,顺着人流往外走的时候,顾绮才真切感受到今日当真是盛事。
仿佛整个京城的人都在往永定门涌去,摩肩接踵,人与车都挤在一处,好容易直到出了永定门,上了宽阔的官道,大家各自分散开走,才觉得畅快些。
百姓们都凑在这时候出门,也有缘故:一则是为了占个好位置,二则是因为昭明帝与太后并后妃们巳时二刻出宫,所以巳时就要封路了,若不赶早出城,可就要从其他门绕路了。
废鞋。
郁郁葱葱的京郊,姹紫嫣红的姑娘,俊朗挺拔的儿郎,乃至老翁老妪,至今日今时也都爱穿鲜亮、轻薄的衣衫,所以顾绮的打扮在人群里扎眼得很,一路走来,一路都被人侧目。
只是顾绮从来不是个在意别人目光的,倒是张桐在她耳边小声说:
“哥哥瞧见了那座山吗?那叫凤栖山,山下就是三公子被圈的地方。”
顾绮看向他指的方向,可能是因为知道了那里是什么地方,竟然起了些许热闹寥落,一线相隔之叹。
不过还没等她感慨完,就觉得脖颈里伸进了一只手。
她吓了一跳,看过去的时候,却是平七叶趁人不注意的时候,偷偷将手伸进她的领中。
“姐姐怎么了?”顾绮捂着胸口问道。
平七叶带着忧郁之色。
穿了这么多,走了这么久,自己身上都起了薄汗,她非但一点儿汗没出,触手之处,竟然还有些冰冷。
不管自己怎么用心,怎么调理,还是这样。
“在想你的脉案,”她抱着小食包袱,咬着牙发狠道,“我就不信了,翻遍天下医书,寻遍天下药材,还治不好你的体寒之症。”
呃,这个可能真的治不好。
毕竟一死一生,不当在此世之人,活着就是万幸,哪里强求那许多?
遑论自己还有极好的金手指了。
只是看着平七叶这般样子,顾绮心中感动,便笑着安慰道:“不值什么,我这不是活得好好的吗?而且这大热天的,凉快。”
“这叫什么话?”平七叶瞪了她一眼,“我怕你年寿不永,而且到底是女儿家,今后结婚生子的,你这身子”
她还没说完,顾绮就一把拖着她的胳膊往前走,打断了她的话:
“我的身子我知道的,至多不结婚生子就是了”
“胡说,难道孤寡一辈子?”
“有什么不可以?好了,今儿看竞渡,不看病。”
“你”
平七叶还要再说,顾绮已经指着不远处御河两岸连片彩顶的棚子,笑问:“平姐姐,那是什么?”
平七叶无奈,知道她不爱想那些事情,便只好暂且丢开,只发誓一定要治好她,口中则笑说:
“那是达官显贵人家的彩棚,看上面的徽记便知道是谁家了。这一趟都不是咱们能待的地方,再往前去吧,那边还有彩棚,是各个队伍给自家支持者搭建的。说起来,这些显贵家的彩棚,还有个不成文的规矩。”
也不知道从哪一年开始,各家彩棚都是两岸均搭建,左岸是小姐们的,右岸是少爷们的。
年轻男女,隔河朦朦胧胧地相望,竟比同处一屋檐下,还让人神思无限。
据说每年竞渡日之后,都能成几家秦晋之好,害几家儿郎丫头相思。
听平七叶说完,连芝麻都觉得有趣了,边走边往彩棚里瞧,寻思着能不能看看那些小姐们,都在瞧哪位儿郎。
张桐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忽然伸手捂住她的眼睛。
芝麻吓了一跳,回手笑打她,小夫妻两个闹在了一处,顾绮一边笑,一边提醒他们:“小心马车。”
最闲适如此。
在彩棚、人群之间,有串着卖小食、小玩意儿的小货郎而各种赌输赢的盘口,也在秘密地进行着。
最热闹如斯。
只是他们几个人正开心时,谁都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