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亦笑剥着橘,“传言么,只信五分便可。不过,”我随手另取了一只橘抛过,“当日确是我驳了顺阳王妃,但我也并非刻意去搅顺阳王世子的婚事。”
他接了橘倚回,叹道,“你那心思,我还不懂么?你是护着沈素。你当初有意阿瑾娶沈素,他们的婚事未成,你也不许浅薄之人妄攀沈素。”
我只吃了橘笑看着他不语,他亦看着我,忽道,“你又想说什么?”
我微扬一扬手,“吾兄耳聪目明心敏,猜一猜?”
他却笑着摇手,“你的心思总是转得太快,我只知你此时想说的定与方才所言之事无干。”
“正是。”我接住他骤然抛来的橘,“我想说,你在江东的那些商肆可不像是用于商事。以商贾身行斥侯事也是为难你了,改日我为你引见一人,他可是个中高人。”
“谁?”他忽而起了兴致,“他可在京中?今日便请他来!”
他骤高的语音一时震了耳,我扣一扣双耳,“我被你扰得日日不得安宁,许我几日清静吧。哥哥迎你的车已来过几次,再不去他就要登门抢人了。”
正巧秀堇来报哥哥府里来人,我指着院中的解季笑道,“你看,可不是来抢人了。”
表哥离开后数日我方又熟惯了家中的清静,日光下,墨香透出柔和暖意。霍鄣与我在院中晒着书卷,仿佛不经心道,“阿臻当不会在京中太久。”
我只道,“至多半月,他将回临州拜祭他的祖父。”
他仍是平声,“阿瑾可会同去?”
“不会。”我冷笑,“自我出世,从不曾见那人对我们有过一丝亲人的关怀,若不是父亲身居高位他又一心想倚仗齐氏谋名求利,岂会认回母亲这个女儿。哥哥只在他过世那年往临州去拜祭了他,其后多年再未回去。他曾与父亲说起,父亲未阻却也未允,他便再不提起。”
霍鄣淡笑,将案上书卷逐一抚平。我静了静心绪,“是不是外面有了什么污言?”
他仍旧微笑,牵过我的手回书室,“你我家中事,无须理会旁人。”
表哥离京后绕临州归去江东,及至江东,方遣人送了封书信给我与霍鄣,唯“愿助”二字。
我收了书信轻叹,“我家中这只些亲人,从前最常相见的除却当年叔父一家便是他了。原想着今后他能常入京相见便好,他既已有此意,你便为他留意着吧。”
外祖母故去时我还未满七岁,她留下的嘱托我并不记得每一字,哥哥将她的话述于我听后,我便再不能忘。
她说,当年你与琅儿挡了他的手也没能挡住他的妄想,我的母家叶氏只是百姓不能为秦氏助力,如今秦家唯有臻儿一个男儿,你们务要守望相助。但臻儿的性情不拘于俗事,他若不愿,你们便不要将他牵附于齐氏。
母亲那些年身子不好,三次生育那人不曾问过半字,可父亲进封镇国大将军未出两月那人便入京。因着母亲劝阻他不要向父亲引荐郡官县吏,他竟是欲与母亲动手。
若非那年外祖母执意留下陪伴母亲,母亲怕是最后那一年也是郁结难舒。从前哥哥容他入府,却也从未原谅他。至最末一次入京,他仍是言行如往。那些年他每每入京时表哥亦会入京,若无表哥在,我与哥哥便难以开怀。
霍鄣剥了一枚橘递到我口边,“阿纴与兖修还在上平,你如此思念亲人便着人接他们过来就是。”
阿纴,阿纴……
只怕她再不当我是亲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