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睁睁?”白庆瑜正准备打趣他,便见金胥娘来了。
“有人来了。”白庆瑜提醒。
沈秋廷嘴里嘟囔着“就会使这一招,真管用呀。”转身看去。结果真的有人来了,是金胥娘和她的几个乖儿子。
“管用吧?”白庆瑜还不忘揶揄他。
“你给我闭嘴。”沈秋廷回答说。
“唷,都多大的人了,还像个孩子似的吵个不停呀。”金胥娘劈头第一句就是这个。她一开口便风情万种,如沐春风,若光听她声音,没有那半老徐娘的脸庞作配,恐怕沈白两家老爷,与一众小厮婢女的身子都要酥麻了去。
然而,因为她的脸直愣愣地在那声音里挂着,十分惊悚。没有人接话。
“怎了,刚才还唇枪舌战呢,这会便不说话了?”
还是没人说话。
金胥娘无奈,只好搬出孩子撑场。
“白卿圆,你说。这一两年带着弟弟们在外头学商,学得如何了?”
白卿圆很少见爹爹,一出生便因体弱多病,食不下咽,送去了夏周的风水宝地,疗养胜地呆着。十年也见不了爹爹几回。此时,他有些支支吾吾,不知该说什么好。
“这孩子太不听话了,在亲爹爹面前也如此害羞寡言。”
等待了半晌,白卿圆愣是没说出一句可心的话来。
“行了,先吃饭吧。”白庆瑜走上前来,拍了拍白卿圆的肩膀,哪知一拍下去却吓得他打了个寒颤。“唷,”白庆瑜笑了,为挽回尴尬,便说,“这一看就是学商学猛了,这来客一拍肩膀呀,可就是大事有望喽。走,走,跟爹爹吃烤鸭烤鱼去,今天还有你最爱吃的红烧肉。”
此时,白卿圆才开口回了。“爹爹怎知我爱吃红烧肉。”
金胥娘在一旁听着,气不打一处来。“你爹说你喜欢吃,你就喜欢吃,这还有什么怎知不怎知的。”
金胥娘骂了一通,心情不觉爽快了许多。一看快到宴席上了,灯光四处照耀,便急急挽着白庆瑜的手。“老爷,今日三个孩子都回来了,我让他们呀,都准备了各种的礼物,都是你最爱吃的,到时候让他们服侍你用膳,啊。”
“好呀。”
白庆瑜答应得有些不情愿。
“你先去那边坐,帮我招呼着客人,可别冷落了他们。”
这句简简单单的话,本没什么。可金胥娘听的时候,眼睛望着正前方的围坐在锦鲤装饰下的来客。突然发现,四姨娘朗彤正拉着沈璧君一起,给那些来白家聚餐的朝中大臣敬酒呢。看着,火大。听了白庆瑜这一句,越发火大了。胃火都要烧到喉咙上来了。
所以,白庆瑜话音刚落,她便甩开了他的胳膊,吭哧吭哧地朝着朗彤与沈璧君冲了过去。
三个儿子见阿娘走了,也急急忙忙跟了过去。
白庆瑜看着她离了身,便转过来对一直猫在身后的沈秋廷说,“你瞧,这才叫说话恰到好吃,若不让她看见,恐怕这一时半会儿还脱不开她呢。”
沈秋廷走上前来,撇着嘴,只狠狠瞥了他一眼,走了。走到羽林中郎将旁边,噗嗤一下坐着。
一个婢女从白庆瑜身边路过。
“先别走。去告诉崇喜,把我藏在内屋里最好的蛇胆酒拿给沈大人。”
“是,老爷。”
婢女把手上的菜交给别个,交代了几句,转身离去了。
白庆瑜站着,俯视着今日的夜宴。其实,比起夜宴上的食物,他更喜欢人坐在一处时的那种热闹劲儿。话语有节奏地你来我往,有些叽叽喳喳,却也完全不打扰他欣赏对谈艺术的乐趣。对谈到了酣处,必是要有酒作伴的。你瞧,这六个案几上,哪一桌没有酒。真真是一副欢喜雀跃的场面呀。
然而每到这个时候,他心头便浮现初恋金氏,表姐金芷希的音容笑貌。猝不及防,欢闹声,喧嚣声,似乎又吵杂许多,无聊许多,黯淡无光了。这么多年了,为何还是如此?是因为每次宴会,他都不忘(强迫式的不让自己的忘记她所喜欢的一切)摆弄锦鲤灯的缘故吗?
不,不,不。
他拼命甩甩头。
如今金氏一族才遭灭门的大仇还没报。他不能心存侥幸。
杀了皇帝是真,可这报仇的成果却被晏奕那老贼窃了去,这不算报仇,报仇是让天下人都知道,金芷希,他最爱的金芷希是清白的。
“老爷?”有人蒙住了他的眼睛,“猜我是谁?”
“谁?”
白庆瑜用提防刺客的声调问。
“哎呀,真没意思。老爷居然如此严肃。”
白庆瑜转过身来,原来是朗彤,旁边是沈璧君。
他看看朗彤,又看看沈璧君。
“这夜宴是为了你,喜欢吗?”
沈璧君突然受宠若惊,大呼一口气说,“喜欢,喜欢。”
白庆瑜瞧她吃惊不小,压低了声量。“与你爹爹打过招呼了?”
“嗯,打过了。是他让我过来请您入席的。”
“是吗?那走吧。”
随着白庆瑜自己入了席,整个夜宴算是真正开始了。胡钰楼的舞姬从犄角旮旯里走出来,在席中央站定。丝竹声响一起,便舞动开了。小厮婢女们如鱼穿梭不定,一刻也不歇息,来往于厨房与夜宴之间。此时,白庆瑜的贴身男仆崇喜也到场了。他先是去白庆瑜耳边交代了一句,后来又抱着那巴掌大小的蛇胆酒来到沈秋廷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