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府夜宴,自然是奢华无比。此次,白庆瑜将地点定在朗月斋。“这里没有外人,诸位可欢快畅饮。”他似乎很喜欢密闭中独享的奢华。这里的一切都迎合着他的喜好。高高的梁柱上,从上至下悬着无数丝绢制作的锦鲤。摇曳烛台一边一个,毫不含糊地从鱼眼睛里伸出来。
“那鱼眼睛的东西,不会掉下来吗?”刚一到朗月斋,金胥娘便发话了。
“哪能呢,二姨娘你得看那边。”一小厮指着前方,金胥娘顺着他的指示望过去。是了,左边幽暗处,几个小厮正费力拉着锦鲤打转呢,而另两个则抬头望着烛台,火苗稍稍有些歪了,便叫打转的那几位慢些。
“这倒是新奇。”
“二姨娘这边走。”
一般来说,小厮是走在主人旁边的,可今日的夜宴,金胥娘的几位跟着娘家学做生意的庶出公子回来了,都挤在她身旁走着。谁也挤不进去。
“唷,卿圆,卿阖,卿闵。好久不见。”羽林中郎将老远便喊着二姨娘几个儿子的名字,脸上堆着满满的笑意,不一会儿便迎了上去。
“瞧瞧,一个比一个俊俏。如今生意学得如何了?”
“还不就那样,能好到哪去呀。”金胥娘赶紧打趣说,“还是你家的公子好,个个都结婚生子了。我这几个呀,不知要盼到哪年哪月去。”
“二姨娘,休得说笑。卿圆不是到了该婚配的年纪了?今年几岁了?”
白卿圆有些不好意思,低低答了,“十八。”
“瞧瞧,这不是说到就到了吗?跟叔叔说,看上那家女子了,叔叔让最好的媒婆完,便瞅着金胥娘有些愠怒。便啪地掌自己一个嘴巴。“瞧我这儿泼皮坏嘴,平日里次等货见惯了,遇上白府公子如此fēng_liú倜傥的妙人,居然还用俗世标准的要求。该打,该打。说什么媒呀,怕是一走出去,京都上脸面的千金小姐都能拜倒在公子面前呢。”
一通赔笑,金胥娘终于面露喜色。
“行了,你也别在这忽悠了。老爷呢,怎地不见他来?可别是我又拔了尖儿,来早了吧。”
“怎使得,你快开眼瞧瞧这锦鲤丝绸花灯周遭,团团的都是亲友客人。全是为了能一睹你的风采而来。”
金胥娘虽对吹捧十分上心。但羽林中郎将这么说的,还是头一个。她睁大眼睛,四面八方望望。确实,府里该来的都来了。夫人倪氏愣愣坐着,身边丫鬟正凑着她耳朵,不知道嘀咕些什么。旁边陪着他的,便是白孝贤。三姨娘乐粟带着膝下五个孩子在一旁偷吃水果。四姨娘,那个最护着沈璧君的小泼皮妮子,独独坐着,一边嗑瓜子,一边盯着一块丝绢瞧。
“唉,白孝贤身后那个是谁?”
“那是沈璧君,沈姑娘呀。”羽林中郎将语气中带有敬佩与兴奋,让金胥娘十分不舒服。
“她呀,”金胥娘蹙眉道,“脸色白得跟鬼似的,穿那攒金红襦裙岂不浪费?”
“是,她前几日烧刚退。不过能出来走走,自然也比前几日看着好些。”
“怎么说来,前几日里,她快病过身去了?”
“二姨娘,这么说也对。可就是出发点不太好啊。”
“怎么不好?”
“一听就是您嫉妒她有人照拂,冷清了你自己呢。”
“行了,行了,越说越生气。我先坐下了。”
说是坐下,却也没见她正经找个位置,只大摇大摆,喜气洋洋地牵着自己大儿子白卿圆的手,走到老爷白庆瑜与沈大人沈秋廷面前去了。
虽是自己的宴席,也是自己吵吵嚷嚷要办的。还大张旗鼓地说是为了犒劳犒劳日夜忙碌,埋头创作宫廷散文的沈秋廷。毕竟从宫里出来那天晚上,遭事情耽搁了,没有来。可真是一切准备妥当,看上去纸醉金迷一应俱全后,白庆瑜反倒是不感兴趣了。只躲在一棵高高的梅花树下,与沈秋廷唇枪舌战。
沈秋廷很懊恼。“你怎么能提点她呢?她是个什么样的人,这一年来你还没弄清楚?这姑娘总爱另辟蹊径走歪路子。你要是提醒了她,不怀疑还好,要是怀疑了,上心了,会一辈子都恨着咱们的。唉,哎哟。”
他急得直跺脚,“数十年来,我不是担心她失忆会导致病多体弱,会落下虚弱症,就是担心她被发觉了,唯我是问。到时候你叫我这个当爹的如何能抬得起头。我该怎么解释,哦,孩子们,爹爹与阿娘从年轻时就存了给金氏一家报仇雪恨的念头,于是就把你们给牺牲了。害得你们,一个天天梦魇,宁愿在皇宫里过苦日子,也不愿出来江湖潇洒走一回;一个天天失忆,做事一会儿这样,一会儿那样,毫无主心骨。可你说她没主心骨吧,她突然间又蹦出个问题来,你猜她问我什么?”
白庆瑜听着,那语气,那调调,怎么听怎么想笑。“沈兄,冷静点。”
沈秋廷手舞足蹈,咆哮着说,“别再让我冷静了,我他妈的冷静够了。我告诉你阿君问我什么:爹爹,董哥哥说我水性杨花,我真的水性杨花吗?我能怎么回答,哦,孩子,你不是水性杨花,你的一切都是被我与阿娘的魔念害了。爹爹与阿娘复仇心切,怕伤及你这种纯情可爱的小无辜,便让西域的大师来把你的脑子给搅和了。你失忆了,明白吗?这一切不是你的错。失忆十几年,真的不是你的错。我能这么说吗?不能。为何?因为我是她爹。好,我是她爹,我不能这么说。你作为一个眼睁睁看着她长大的叔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