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掌柜,你来做什么?”
白予尚看着孟怀蚩手臂上的孝带,缓缓开口道:
“孟掌柜,节哀顺变,送老太太那天白某怕给孟掌柜添堵就没有到场,今日算是补过礼了。老太太的灵堂撤了没有?白某可否上一炷香?”
“谢过白先生,但是香就不必了,有什么事情您直言就好。”
“好,孟掌柜既然这般说了白某便也不绕弯子。之前白某想借孟掌柜的由头在沐城扬扬名,立立威,如今想起来真是可笑至极。”
“哦?我见这些日子白掌柜的小算盘可是越打越好,怎么突然这样说?莫非是遇到了什么麻烦?”
“有些事情不是我该碰的……这原是我的错,孟掌柜,你我二人之间本无仇怨,只因您看不上我的为人,我看不惯您处事,咱们……可否就这样结束?”
“你到底遇到什么事情了。”
“您只要知道,以后孟家的事情与我再无关系,白某绝不会再找孟家的麻烦。孟掌柜若是愿意赏脸,白某就吃几口泉客的饭,若是不愿意赏脸白某绝无怨言,总之不会再给您惹事就是了。”
“喝!白掌柜,您这不明不白,孟黔可怎么相信你?”
“怀蚩兄……”白予尚深深沉了口气,“迁都前,老城的时候,乐丰的周掌柜受过三老太太的恩,您就当是……白某良心未泯,不敢在您的孝期里再添麻烦。”
“你不是与周家……”
“怀蚩兄,惭愧,惭愧……”
白予尚打断了孟怀蚩的话,连声到了几句惭愧,起身一躬到地,行了个大礼,然后转身离开了。孟怀蚩站在原地看着白予尚的背影,百思不得其解。
今日是寻芳节的最后一天,不速之客似乎比平日里多。
封禅大典当前,宛丘几乎忙得不分昼夜,前一夜又没有睡,今天丑时鸡鸣了才合衣在软塌上歪了一会儿,不待卯时天亮就又起了身。玖天风今日起得很早,不过不是为了封禅大典的事情,是为了接从后岭赶来的大哥陆永霂。
玖天风把大哥安顿好了就去观礼,今年的花魁不出所料的又是仲敬堂的人,还是个未梳笼过的,玖天风对那姑娘还比较喜欢,可是说更多的感觉却没有多少。典礼结束后,玖天风问得陆永霂已经去内场玩了,便不再管他,自己往无逾轩走,刚走到后院,却听背后响起一道女声:
“传说中的招子檠也不过如此,什么风月雅物?不过是些个狐媚妖道。”边说着边传来了摔东西的声音。
玖天风回头就见一个陌生女子横眉倒竖,额上一点红痣打眼得很,眼睛像是练过的有一丝韵味,但是不很明显。
这女子嘴上好像是在骂摔在地上的东西,可是一字一句却是故意在往玖天风的脸上摔去。玖天风闻听这话心中却也不恼,倒是腾地生出了些好奇——这女子身上带着烟花气,但是不同于损福关上的妓子,应该是岭外来的,听她话里的意思好像认得自己。
有趣了,一个烟花女子在损福关上,认出来魏先生但是并不敬重,有趣,有趣。低头再看她掼在地上的东西,凛然是一架招子檠,只是样式是早几年招子檠刚问世时的样式,现在损福关上已经不再用了。
招子檠归风月雅物,但又算不得是真正意义上的雅物。雅物的修化是针对一件物品,而招子檠其实是一套法。学习招子檠不能叫修化,要叫修习,修是眼睛和灯火的配合。招子檠是礼乐斋和姽婳轩的老人儿在一起玩乐时捣鼓出来的,人言灯下看美人尤为精神,两支的风月中人便一同调教出有神之目并配即景之灯,使眼中之神与雅灯之魂相得益彰,夜里观之别有一番滋味,乃是一雅事,于床笫之事没甚关系。
修习招子檠并不难,但是真正会使招子檠的人不多,即便是损福关上一般也只在有喜乐之事时,恰赶上内场来了熟识的雅客才会使出来。懂招子檠的人一般都是门里的老人儿或者他们的嫡传,玖天风或多或少都认得,可是眼前这个眼生的女子是何人?居然还这般放肆无礼。
然而招子檠作为一个物品本身不是什么秘密,看样式,方才这女子摔的那架招子檠应该是从岭外带来的,这种招子檠是从前常来关上的一个灯商传出去的。原本风月雅物不准外人到岭外去传,怕不得其法之人私自修化误入歧途,也怕心术不正之人打着风月门的名号四处骗人,可惜人心总是最难防的。那一年内场的一个老客见了招子檠之后起了贪念,仿着样子做出过一批拿到岭外去卖。
当年那商贾以“招子之心”解读“招子”二字,鼓吹这是风月门里炼出来的可以留住人心的灯。由于沾了风月门的名头,这灯在闺阁里很是风靡了一段时间。但其实“招子”二字并没什么旁的意思,只不过是“眼睛”一词在道上的黑话,原本就只是玖天风的一句戏称,后来叫得多了也便一直这么叫着了。
这件事情传到琊岭之后,玖天风知道了亲自带着前岭的二十个弟兄到了那商贾家,实打实地让人知道了一知道天下第一草寇的土匪气质。玖天风当时只是以琊岭之人的身份去的,并未暴露自己在风月中的地位,下手时也并未真的伤人性命,但是招招攻心,吓得那商贾带着家人连夜冒雨迁出沐城。
第二日,邻人见他家里一片狼藉,人去房空,地上还有些血渍,都以为商贾家是遭了洗劫灭门。
这一段故事理所当然地又成了一段传奇,被说书人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