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洒家七岁杀人,九岁入帮,一十三岁在帮中享有威名,一十七岁成为一帮之主,自幼与城中刽子为邻。洒家幼时观凌迟汤蠖之刑,同行兄弟无不惊悸落泪,连月梦啼不止,唯有洒家言笑食胾,不以为意。今日见此人之手腕,这……这……这是谁家的小姑奶奶?这么瘆人……”
沾了风月就是勾人,沾了琊岭就是屠门,这就是百姓的智慧。玖天风听说了之后只觉得好笑,但也不解释,借此放话出去:
“但有胆敢假借琊岭名号招摇撞骗者,不问出身,不论交情,参看此门结果。但有犯琊岭忌讳者,莫存侥幸之心,天涯海角,插翅难逃。”
这些年流出去的雅物只有一个招子檠,所以原本最“无用”的招子檠反而成了风月雅物中最为传奇的。可人们只知道招子檠是风月雅物,却不懂招子檠的“撩人”之处到底在什么地方,有关招子檠的传说越来越多,人们对招子檠的功用和用法越发好奇。虽然玖天风放话不许人打着招子檠的名头招摇撞骗,可是还有走街串巷的江湖骗子偷偷把“真”招子檠当大力丸卖,当然不敢做大,都是砸一锤子换个地方。然而这风月里的骗,哪怕被骗上一百次一千次,哪怕被害得倾家荡产心力交瘁,也还是会有人一千次一万次地上当。
有趣的是,招子檠本身没有任何“勾魂夺魄”的功用,但是江湖骗子们手里的假货不少都加了“佐料”,反而比真的招子檠更能达到卖家的目的。另外这些“真”货为了配得上风月门的名号,也为了配得上卖出去的价格,用的材料往往更加贵重,做工也比损福关上传出来的好看,就连礼乐斋后来改良招子檠时都借鉴了这些“民间”技艺。反正人们从来不在乎事情是真是假,是虚是实,只在乎自己能不能听见自己爱听的话,能不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这真真假假,虚虚实实,哪有个标准?招子檠越传越邪乎,到后来一些假招子檠里下药下得出了事故,人们又把这笔账算回到了风月门头上,称之为狐媚妖道。可是这人也是有趣,越是看不上风月门的反而越相信风月门,总之损福关的“香火”可是至今没断,招子檠的故事也总是叫好叫座。
那眼前的这个女子,莫非也是上了招子檠当了的?
“你是何人,来此是为何事?”
女子正是沈家的七姨奶奶,可是玖天风过去从未见过她。
“我是何人与你无关,今日我就是想来看看,你们这里到底用的什么邪术?”
玖天风心里笑了,心想着自己倒是许久不见能够千里迢迢上岭上撒泼的活寡妇,正要问她可知道自己的夫君喜欢在哪家馆子逍遥,却听她问:
“魏先生,那孟家的佟秉心是你的人吧?”
玖天风心里一颤,脸上却笑容不减。
孟家新媳妇今日去柜上跟着老先生学了半天的泉坊生意,归家后又服侍夫君读书。晚半晌要给公公婆婆请安时却得知孟怀蚩被客人绊着,婆婆正在休息,她便乐得偷闲,躲在角门院子里嚼槟榔歇乏,却听远处隐隐传来几句唱,唱的是:
“愁桃匀泪寄暖枝,一夜雨阑居泥石。半生红绡聘嘉婿,未待出头颜死时。”
蒋匪禁心里一惊,急忙走过去看唱曲的是谁,转过墙角一探头,却看见了那人胳膊上晃荡着的一个镯子煞是眼熟——正是大名鼎鼎的涤露,便赶忙又缩回了墙里不敢出声。末了轻手轻脚地转身回房,手放在不住打鼓的胸口,半天没缓过劲来。
佟秉心方才唱的这四句原是损福关上一个入不得入赘芳录的秀才写的,后来一直为风尘女子传唱。句子倒是没什么特别,只是这唱腔不甚味浓,却正是损福关的昆仑流沙腔,而且不是现在傅明漪改过的昆仑流沙腔,乃是当年那露申老板的老腔调。
露申在损福关上只唱过三年,那时蒋匪禁第一次成功做了互郎,父亲一高兴就带她上岭去看热闹,那一年刚好是露申最后一年登台。蒋匪禁听过一次后心里落下了病来,总是惦念着,可惜后来再没听过,佟秉心这唱腔一出她当下就傻在那里了。
都道得过露申老板真传的人天底下只有两个,一个是傅明漪,一个是玖天风的二徒弟。昆仑流沙腔的一大难点就在于一板错了整章皆乱,现在在损福关挑大梁的傅明漪唱得都没那么地道,这才做了改良,也是为了能把技艺传下去。
然而,这实学的尚且如此,方才自家婆婆这两句虽然不比记忆里露申老板的中气十足,但是一韵一律,一板一眼,连其中的颤音都那般和谐,生生地唤起了当年的不少记忆,险些哄下她几注泪来。这……这到底该如何解释?婆婆如何学会的这老昆仑流沙腔?
一时不敢再在原地停留,转身要回自己的房里。可是蒋匪禁大概是最近流年不利,这一往回走却又撞见了一桩“不该见”的——有一男一女在园子里头正卿卿我我着。蒋匪禁轻咳了一声,两人马上分开了,那小姑娘颠颠地从后墙角门里跑了出去——原来不是家里人?蒋匪禁站在原地等那登徒子出来,一见居然是卫恒瑞身边的石皓。
石皓低着头叫了一声少奶奶,蒋匪禁原本也不是见不得这事的人,又见这人是卫恒瑞的属下,加上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