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明廊昨晚没能查到招福庵的人,于是兵分两路,一是在附近打听,二是查看南宫鹫那边是否发生意外,以及母子到此的原因。
这时候有些散碎的消息陆续传来,廖明廊略将其在脑海中整理了一番。
事情约略是这样:
李姬是被灭焉国的公主,容貌美丽,平时极得南宫鹫宠爱,她一举得子,也难免稍恃宠而骄。
但南宫鹫人老病多,疑心便重,近两年总是疑心李姬“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李姬失宠,连带着小儿子也不受重视。
直至半年多前,李姬不知因何故得罪了南宫鹫,南宫鹫大发脾气,竟将母子二人谪贬逐至招福庵。好歹顾念夫妻、父子之情,南宫鹫后来又打发了两个人过来服侍,施舍景福寺几十万钱,让他们照顾这对失宠的母子。
这情形,和颂生住持所说情况也差不离,只是稍微详细一点而已。
只有一点颇不寻常:招福庵一直都很平静,李姬深居庵中,从不出面,即使和尚送米送柴,都是由南宫颐和两个仆从出面招待。因此大半年下来,景福寺的和尚倒有一大半识得南宫颐,和照顾南宫母子的那两个非常老非常老的仆人,却是没人见到李夫人。
哪怕颂生住持,也只隔帘问候一回。
但招福庵颇为平静,从来看不出会突然生变的兆头。
至于南宫鹫,这两年病体缠身是天下皆闻,可要打听最近的详细情况,这不是廖明廊在短短一夜中查得到的。
安北国公动静呼吸皆天下关心,廖家大概是一直有所留心的,但俞氏临去话说得清楚,景福寺所发生的不要与廖家关联太深,廖明廊自也不会通过自家那条线来查。
所以,南宫颐醒来询问情形,是等待很久之事了。
可与南宫颐见面的情形,却又是大大出乎廖明廊意料之外了。
简而言之一句话:这死孩子,太难缠了!
廖明廊赶来探望南宫颐之际,他正坐在房里榻上,缓缓进食。
食物是汤饼,热气腾腾,只不过素水清汤瞧着便有些寡淡,南宫颐皱着眉头,一根一根挑出来吃。
姿态极其优雅,可一看便知,他相当不满意这汤饼。
景福寺这里的素食,确实不咋的,就连廖明廊吃了两天,也有些食不下咽。
看到这情况,廖明廊赶忙让人端了廖府里做好的点心来。
点心并不如何名贵,但要精致得多,很多甜食,小孩子一般喜欢吃甜食,原就是按照廖迨和雪汀口味带来的。
廖明廊明媚绝伦的脸上带着温宛笑意,亲手将一碟子一碟子的点心端到南宫颐面前,寻思开口说些什么,她总觉得这孩子神情太冷了,不太好套近乎,也许随意开口慢慢亲近是一个法子。
不料,南宫颐对端上盘面的点心一眼不瞧,仍旧对着面前那碗汤饼,皱着眉头,一脸嫌弃,却是专心致志,一口一口,一根一根,慢条斯理的吃,仿佛天底下他就只认定这一种食物了。
廖明廊说了一半的话戛然而止,温宛笑意也差点没能保住。
摆明了人家是食不语不可侵犯,廖明廊只得识趣的把要问之话咽入腹中,选择不主动碰壁。
男孩冷着脸,看上去毫无食欲地却是把汤饼全部吃完,连汤都捧起碗来一口口喝光。
廖明廊暗吁口气,命人端水漱口。
岂知南宫颐对拿来的净水,还是眉眼不动,如若不见。
“这……”廖明廊未免有些挂不住了,轻问,“小公子,你要什么?”
南宫颐冷眼一瞄有些受窘的廖明廊,薄唇轻启,总算开了金口,只有两个字:“洗浴。”
廖明廊如释重负,想到他身上还有伤,多半是绷带缠紧了难受,急忙吩咐取了大澡桶来。
本打算指定小厮替他敷药裹伤,却不料南宫颐见热水澡豆齐备,嘴唇里又蹦出俩字:“出去!”
这可着实透着有些无理,且不说两家都是世袭公爵,就是廖明廊年岁大着这么许多,南宫颐也是不该如此的,那语气、态度,倒像是斥责下人。
但他总是救了自己女儿和外甥。
廖明廊忍了忍,便退出来,还是叫了两个小厮,取巾药衣裳等物,以备候用。
她缓缓走出来,这男孩绝对是人型冰山,生人勿近,加上他的母亲又不见了,这件事,倒成了疑难,该如何进一步处理呢?
心中思忖,缓缓走回大殿,这里法事继续着,由小霸王廖迨和大管家廖显安配合主持。
一系列程式,该走走,该停停,该拜拜,廖迨倒是做得有模有样。
廖明廊心道果然历事能使人成长,廖迨这简直是一夜之间脱胎换骨,提前长大了似的。
她颇欣慰,正待小坐休息一会,忽然见着寺门方向,拥进一大群人来。
廖明廊的第一个念头,还以为是招福庵那边来人了,因为进来的这批人,绝对不是廖家的人,且显见得其中有富贵者,然则不是那位神秘失踪的李夫人又能是谁?
谁想,偏偏不是她所猜想的。
颂生住持在大殿那边,这群人进来,是由寺中另一位法堂高僧颂明陪同。
人群簇拥的是一位鬓发如银的老夫人,衣着华丽,颤颤巍巍,团团富贵相。
这当然不可能是七岁南宫颐的那位美貌娘亲。这位老夫人,瞧着足有七十岁了。
自也不是廖家人。
廖明廊微微皱起眉头,廖家这样的人家,在此进行为期数天的法事,景福寺自是对外封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