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她身上穿的是再普通不过的休闲卫衣,但那张被灯笼映红的娇美脸庞,还有欢唱雀跃的笑声都让人心醉。
奚娮一直跑到湖边,才站定伸了个大大的懒腰。有别于市里混合了汽油的空气,这里的风格外清冽,舒服的她连声叹喂。
她自顾自陶醉好一阵,才发现楚司淼并没有过来,忙回身喊道,“喂,不是要走走吗?站着可不算走!”
楚司淼负手低笑一声,闪身移动到奚娮面前。
“犯规,这叫什么走?”奚娮不满的嘟囔一句,转身往灯笼更密集的地方走。
楚司淼也不去追她,跟在后面缓步而行。波澜不扬的湖面上有两人的清晰倒影,倒是别样惬意的体验。
奚娮边走边把脚边的石子踢进湖里,思绪在高低起伏的叮咚声中沉淀下去,“下一步我们该怎么做?”
她虽然很愿意排除杂念享受难得的放松,但案情不等人。特别是今晚又在酒吧取得了突破,说不着急是假的。
“你照常去酒吧,我已经安排了走访排查。”楚司淼见她问公事,就上前和她并肩。
奚娮转身蹲下去,捡了几个石子往湖里掷,“你打算广撒网还是抓重点?”
“目前怀疑康靖还缺实质性证据,明天去只是初步接触。”楚司淼提着裤管蹲下,从她手里选了块扁圆石子,在湖面上留下一串漂亮的水漂。
奚娮反复思量着他的话,轻声道,“我有种感觉,他就是凶手。”
“依据呢?”楚司淼淡然一笑,他理解她破案心切,但现在又是最急不得的时候。
“直觉。”奚娮转头,眼中泛起肃然精光,“女人对男人的直觉,他是个很有魅力的人,也是个我一眼看不透的人。”
今晚和康靖短暂的会面又浮现眼前,奚娮不知怎么的竟感觉到了害怕。她无法从他的表情和肢体语言中辩出真假,甚至连他的用意都揣摩不透。这样的人往往是出色的权谋家,擅长操控人心。这样的人也是最危险的,是心理侧写师的宿敌。
楚司淼注视着她神情复杂的脸,沉声提议道,“把你的考虑都说出来,我听听。”
奚娮起身再次朝木栈道走,声调不低也不高的说,“首先,我们要找的是一个变态杀手。普通三大动机都不适用,他不为财,不为情,也不是寻仇。他只是在杀戮中满足自己,满足心理上的某种幻想。”
“第二,根据两起案子的案发地来看,他是一个单线杀手,这点你也已经想到了。他非常谨慎,也喜欢任何事都牢牢掌控在手中。所以他只在熟悉的固定区域作案,不会去陌生的地方。”
“还有,他的智商非常高。擅长聊天和察言观色,能在人群中迅速锁定目标。”
奚娮说到这里稍作停顿,她反身靠在木栏杆上,看着楚司淼说,“我今天和康靖接触,意识到他非常聪明,也很会聊天。他有自己的一套说话方式,既不给对方压迫感,又能预期达到目的。”
“奚娮,你在害怕。”楚司淼抬手将奚娮鬓边的碎发别到耳后,言语间皆是笃定。
她的语气虽轻,心跳也很平稳,但他还是察觉出了不同。或许就是她此刻有些冷漠疏离的神情,作了泄露内心真实感受的小偷。
奚娮的心没来由的轻颤一下,嘴角上扬划出复杂弧度,“是的,我害怕。我从来没有在实战中面对过这样的对手,我很怕这种人。”
“司淼……”她声线颤抖的轻唤一声,转身又将目光投向暗色水面,“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当你向深渊望得太久时,深渊也会回望你。”
告诉楚司淼的并不全是实话,奚娮曾经遇到过一个复杂的对手。那一次,她失足跌入深渊,乃至在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里,她都觉得这辈子是万劫不复了。直到遇见他,她才觉得又看见了光。
“与恶龙缠斗过久,自身亦成为恶龙;凝视深渊过久,深渊将回以凝视。”楚司淼从后将奚娮拥入怀中,伏在她耳畔低声念出原句,“这是尼采的名言,我念的对吗?”
大提琴般低吟的悦耳声音带着沉稳力量堪堪落在奚娮心头,也沾湿了她的双眼,“是的,其实也不是。当你看深渊够久,深渊会毁灭你。”
楚司淼以绝对保护姿态将奚娮娇小的身躯完全拢入羽翼之中,提出切实建议,“如果你不想继续,我不勉强你。”
那种复杂难明的感觉再次侵蚀了他的心,他虽然把奚娮抱在怀中,却无法感知她的内心。她的心似乎空白一片,又像有一抹挥之不去的阴霾。甚至于她此刻连一点心理活动都没有,脑电波也平滑的像直线一般。
奚娮微怔,随即无声的笑了。她伸手扣住楚司淼紧实的臂膀,感受到了来自他的无言心疼与安慰。
“不,我不退。这一次,打死也不退。”奚娮的语调不轻也不重,合着风声的节奏婉转着。
她想再赌一次,和天对赌,也和自己赌。她奚娮究竟是困在池中的鱼,还是能越过天门的龙,她要知道答案。
楚司淼的心因为这句话狠狠一抽,踟蹰片刻还是问了,“你的犯罪心理分析是跟谁学的?你真的只是浙江警察学院毕业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