丽娘从澜清的梦里落荒而逃。
梦里的澜清是她未曾见过的澜清,深情的、伤心的、却永远不是对着她。
梦里是她未曾听闻的故事,欢喜的、悲情的,却全都与她无关。
她牢牢记得梦里那个叫婉儿的姑娘,真是人如其名,温婉优雅,端庄大方。而她,既不会绣锦囊,也不会那般轻声慢语地说话。她生命中唯一轻声慢语的时刻,只有斜卧在床沿,对着山中称霸的妖族施展媚术之时。
丽娘自叹不如,羞愧不已。
肖澜清怎么可能爱上我呢?丽娘自嘲又讽刺地想着。
近来日子平稳安逸,美好到她都忘记了自己的身份,忘了她万年来的斑斑劣迹。她不是清雅温柔的婉儿,她只是一个被狼妖老婆打到重伤的浪荡壁虎妖而已。
澜清梦里的那个姑娘同他一样,喜穿白衣,一身素雅,举手投足温文尔雅。
而她,向来只穿红衣,浓妆艳抹。毕竟媚术终有局限,穿上红衣,也更容易施展媚术。
丽娘连夜离开了肖澜清的小屋。
她在城中最大的衣铺前站了一宿,等着对方开店。当店铺老板第二天早上前来,见到自家店铺前站着位妩媚无比的女子,心中又惊又喜。
他还未来得及开口招呼,就听得那女子急匆匆地开口,“把你们这里的白衣服都卖给我。”
老板耐心劝她,“姑娘,你长得这般艳丽,适合穿艳色衣服。”
“我不管,你把最贵的这件白衣卖给我。”
老板无奈,来者即是客,何况还是专程等着他开店的尊贵客人。他顺着丽娘的心意,替她量体裁衣,仔细挑选道,
“姑娘,这衣服共五十二两银子。我给你打个折免去零头,给我五十两便是。”
“丽娘?你怎么会在这里?你洞府都被砸了个精光,我还当你出事了!”身边响起了一个惊喜的声音。
丽娘回头,原来是条曾经相好过的蟒蛇精。她那时看中了对方的身材,却苦于这蟒蛇精也算山中一霸,平日里被众多小妖簇拥,以修为而言,丽娘根本排不上号。为此,她曾煞费苦心地制造偶遇契机,就为了与蟒蛇精春风一度。
如今回想起来,却好似上辈子的旧事。
如今丽娘想要的,不过是像婉儿那般,换上一袭白衣,素雅端庄地去找肖澜清。
“你要买衣服?我送给你。”蟒蛇精凑到她面前。
“我自己买。”丽娘不耐烦地回绝。
她伸手想摸钱袋,这才想起自从逃出了洞府,她身边除了那块报废的龟甲,就再也没有任何钱财。与澜清在一起时,所有花销都由他承担。只是丽娘过惯了众星拱月的生活,居然对此始终毫无察觉,连半句感谢都不曾说过。
而在丽娘的对面,老板正举着包好的衣服,殷勤地笑着等她付帐。
“五十两,算你便宜些,”老板心情大好道。在寻常人家,二两银子并非小数目,但他头一回碰见美女大清早地等在店门口,简直是作梦都不敢想象的艳遇,爽快无比地替她抹去了零头。
“我――”丽娘犹豫道。
她想要硬气一些,想要拒绝蟒蛇精的帮助,但又恋恋不舍地看向精美素雅的白衣。
毕竟,这可是澜清最爱穿的衣服,也是他心爱姑娘最常穿的衣服。
“我来给钱,”蟒蛇精大方地替丽娘付了钱。他接过包袱直接递给她,又压低了声音,凑近丽娘耳畔,“狼妖那小子的事情我们都知道了。你放心,那小子是个没种的。你跟着我,断不会让这种事发生。”
丽娘不理他,也不愿去接他递来的衣服。她转身想走,却听到身后蟒蛇精意味深长地笑道,
“洞府没了,你也没钱了吧?平日里你就连一日三餐都要被鞍前马后地伺候着,食物只吃最新鲜顶级的,首饰只戴最贵重的,每日都住在锦襟乡榻,大肆挥霍酒海肉山,上人宠下人拥。现在你没了钱,又能怎么过呢?你倒不如跟了我,论起身份地位,我在北固山的妖间也算鼎鼎大名,包你每日绸绫缎匹用不完。说起来,我们也很久没有……”
丽娘像被施了定身咒,牢牢定在原地。
没错,她现在没了钱,又能怎么过呢?
她头一回爱上人,头一回想端庄素雅地生活,头一回想着就算人妖殊途也罢,就算她只能同澜清度过短暂的几十年,而余生都要用来想他也罢。
她只是想,好好地同她在一起。
可她偏偏做不到。
她才刚进城不到半天,各种陈年旧帐就已纷拥而至,狼妖的老婆、过去勾搭过的蟒蛇精。肖澜清这般干净得好似谪仙的男子,又怎会喜欢上肮脏不堪的她?更何况她爱的人,心里还深藏着同他一般干净素雅的婉儿。
蟒蛇精还凑在她跟前,继续游说道,“丽娘,你没有钱,今天连早饭都吃不了吧?我知道你被狼妖老婆的事弄怕了,不过你放心,咱们之间老规矩,如何?”
她定定地看向蟒蛇精,却只见到他一脸沉迷,“丽娘你放心,我向来说到做到,既然承诺了不会亏待你,就绝对会让你过上和以往一样的生活。话说时隔许久,你还是那么勾人,啧啧。”
勾人?
丽娘迷茫不已,根本不能理解。她现在明明心痛得很,又怎么可能勾人呢?随即她又迟钝地想起,她所修练的是泽辉媚术,终身不得摆脱媚态。
她突然没来由地一阵心慌。澜清眼里的她呢?即使在她和澜清闲话家常时,在澜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