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痈溃
这厢褚阅在得知自己偷偷窥看着的竟是久经沙场的翟王后,连大气也不敢喘上一声,只得默默揣了满肚子的疑惑,而那暖池中看似情意缱绻的褚言的田安,却似乎并没察觉到有只不安分的老鼠在远远地看着自己,依旧不避着在旁侍奉的石青竹青,兀自说着话。
“不是说月夕时节才会回来,怎么这么早。”
田安背倚着青玉池壁,笑着向她伸出手,眼底饱含着温柔宠溺。
冷眸扫过他又添上浅淡新伤的胸口,褚言眸光一软,手臂划过水面,依言将自己的手放入他的掌心中。
温热的掌心中带着常年握缰提剑留下的茧子,与褚言温软细腻的手截然不同,粗粝粝的,刺得她指腹发痒。田安察觉到她不自觉地略蜷缩了一下手指,眼底笑意更深,他展臂将她从水中拉过来,另一只手揽着她的腰,将她拥入自己怀里。
带着薄茧的指尖一寸寸碾过她腰间的细腻肌肤,他埋首至她发间低声一笑,开口,声音微哑,像极了西琅边境特有的、掺着风沙味道的潸潸酒,低沉醇厚。
“月余前镇西军查出来一批从邕州私入我国境来做生意的西琅人,本想拿他们去与西琅的守军做交易,但这次他们似乎并没有赎人的打算。事有古怪,又关系到两国边境大事,恰巧也近了月夕,陛下便召我回京仔细商议。这一两个月,我都会在京中。”
褚言嘴角动了动,似有喜色,但很快便恢复了往日的冷静。
“陛下要你在这时回京,未免也太蹊跷了些。”
田安眼底乍然闪过一丝阴狠的厉色,他一面垂了眼帘在她白皙莹润的肩头落下轻吻,一面漫不经心地搪塞道:“放心,我身边带了杨崇,军中留了孙若休等人坐镇,沿路诸州也存了几个能活着送信的人手,暂且还不会死在这京中。”
“是么。”
褚言微微转了脸避开他的亲昵,从眼角淡淡扫了他一眼,没再多说什么。
田安见她闪躲,也不强求,略松了些手臂上的力道,却依旧轻轻地揽着她的腰。
将下颌轻垫在她的发旋上,他的声音自头顶传来,闷闷的带着隐隐的压迫感。
“我在西边听说了褚家的事,本以为朝中多少会掀起些风浪,可没想到——”
褚言掬起一捧水,打散水面上的月影,“这般平静?”
“褚家对外宣称褚阅是积劳成疾,可有又谁会信呢。”
“世俗百姓大多满足于上位者所给予他们的消息,甚至于在自以为得到了些‘贵胄秘事’后,还会沾沾自喜、大肆宣扬,但这份糊涂于朝中诸位而言却是极为难得的。”
淅沥沥的水珠串从指缝间落下,褚言挣开横在自己腰间的手臂,转身面朝着田安,嘴角勾起一个含着戏谑的笑。
“翟王殿下如此聪慧,竟然还会问出如此愚蠢的问题。”
“那褚家这次的变故于你而言呢?”
笑意微凝,褚言微挑了挑眉峰,虽然还在笑着,但那笑意已是近乎勉强。
田安知她心中所想,暗暗轻叹一声,不再追问。
他俯身,故意逗弄般贴近她的耳畔,“身子还好么。”
褚言垂眼,隔着荡漾水波看了眼自己依旧平坦的小腹,依旧是没有开口。
“罢了,现在有了也是添乱,”见她不言,田安心中难免有些低落,不过他略想了想,很快便宽慰一笑,“你这平日越来越忙碌,可千万别因着公事坏了身体。”
“朝中那些空架子的老狐狸倒不用担心,你不言不语的就能唬得他们一愣,但他人可要仔细提防。尤其是右相谢朗的——”
“你在担心我。”
田安顿了顿,又好气又好笑地偏头在她耳珠上轻咬了一口,佯作威胁的凶相口吻道:“不然呢。”
褚言听到他这句话,忍不住轻笑了一声,一面半是笑闹半是认真地推拒着他肌理紧实的腰腹,一面别过头去躲开他的吻。
“胡子,太痒。”
两人亲昵笑闹的场景一寸不落地落入褚阅眼中,她虽相隔太远,听不清他们在说些什么,可还是被褚言难得展露的笑脸,和那治军严厉、总是摆着副不苟言笑脸,可现在却是一副温柔模样的翟王给惊得合不拢嘴。
她与褚言再怎么不亲,好歹也算得上一家姐妹,可这二十几年来见她笑的次数竟还比不上这一晚、这一炷香内的多;而说起翟王,从前她在朝中时便与他不大对付,田安此人眉似凛刀、眼底深邃,城府极深,知道他自己不得朝中老骨董们待见,便鲜少在朝中议事时提出异议,承命时一副恭敬模样,可背地里却深喑“将在外”的道理。
他所秉持的治军之道与前任平西将军韩巍山不同,任人唯贤之上定选德行兼备者,且已近乎冷肃的地步,在邕州、在西道、乃至于在整个西琅都是赫赫有名的“威将军”。
这一代的庙堂之君共有四子一女,其中除这庶长子田安是他西征时所讨来的西琅公主所出外,剩下的太子、燕王、郢王和秋兰公主均是出身京中望族的嫔妃所生。褚阅曾听父亲隐约提起过,陛下当初深爱翟王生母,甚至想在她逝后追赠后位,可却被这些望族老臣给拼死拦了下来,自那以后,这翟王非但没有独揽宠爱,反倒被陛下疏远,十二岁那一年便被扔到了邕州,跟随先将韩巍山的副将杨骅习武掌军。
他回京的次数少之又少,又怎可能与一向被父亲养在深闺中的褚言结识。
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