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延嘱咐下人将孙少卿安置在他的太虚殿的侧殿,姬延就住在太虚殿的主殿。第二日卯时便随着姬延又来到玉虚殿议事。今日例会主要议人事,由于楚不倚反出宗门,玉隐峰长使的位子便空了出来。姬延便问有什么合适的人选。林英楚便说:“参照往日的惯例,其法有三:一者,可以由楚不倚门下的弟子替任。”赵延及一口否决:“不妥。楚不倚门下根本就没有收弟子。他的儿子年岁那般小,怎么处理宗中事物?”林英楚又说:“那么二者,可以要玉隐峰的少使替上。”
前面说过,昆仑宗有九峰,每一峰设长使一人,但是一峰中事务千头万绪,一人难以搞定,故而设置少使一人,协调处理,位同副手。少使的位子是长使自己定的,不讲究出身,师从,也不需要经过宗主的同意,只需要知会一声好了。然而赵延及考虑到,那个玉隐峰的少使仿佛有投靠姬延一党的心思,也否决了:“不妥。此人是楚不倚提拔的,焉知此人会不会给他旧主子报仇,甚至投靠了五岳呢?”
这时王增礼,韩宇亭,魏取义纷纷点头称是。林英楚见罢,又说:“那只有最后一个法子了,按照惯例,可以让宗主座下的弟子提前做长使。”这楚不倚一死,赵王韩魏一党已经占了半数。姬延,林英楚,蒋纾一党只占了三席,若非姬延是宗主,只怕要被赵延及狠狠地压下去。两党势力平衡,所以玉隐峰这个位子相当关键,两边都想插进自己的人手。最重要的是,这个位子捞钱的地方不少。这时容不得赵延及说“不妥”,姬延自己先否决了:“本宗座下加上孙少卿还只收了三个弟子,连老大都还只修行了二十年。若是他们提前做了长使,一则怠惰了他们的修行,二则断了他们的前程。”
这时节姬延,林英楚,赵延及三个人激烈的讨论了起来,吵得脸红脖子粗。孙少卿尤其不喜欢这种争斗,趁他们不注意偷偷溜了出去。他先是看见天上瑶池水直泻而下,好生喜欢,于是半跑上了瑶池,只见云飘雾霭,五色仙水荡漾。他一时兴起,见这般仙境四周竟然无人看管,于是忽而采下金荷,忽而舀水嬉戏。池中仙气扑脸,让人心旷神怡。他索性脱了鞋在这瑶池里洗起脚来。正玩得开心,只听得万花丛中传来女子的嬉笑声,他探头一看,只见两个豆蔻年华的女儿家,一个靛色衣服手挽竹篮,一个绛色衣服手提木桶。二人见了那孙少卿竟然在瑶池胜境洗脚,大吃一惊,忙不迭把他扯上岸来。那绛色女子嗔怪道:“亏得今日是过年,这里无人看管。要是平日里,你呀,该打屁股了。”说着用手指刮了一下孙少卿的鼻子。孙少卿只是忍不住在那里笑。
那靛色衣服的女子说:“那稚子,从哪里来?”孙少卿答道:“从南疆来呀。”靛衣女子道:“胡说,昆仑从不许外人进出瑶池胜境。你叫什么名字?”孙少卿如实说了。那绛色女子略一沉吟,皱眉道:“你母亲是不是叫楚不倚啊?”孙少卿道:“你怎么知道?”
二女闻听此言大喜,竟也不管他,兴奋地谈了起来。那绛衣女子道:“我说姑姑平日里不爱花,怎么还要我去采两朵花来插瓶,原来是遇到贵人了。”靛衣女子道:“是极是极。姑姑喝茶从不讲究要什么水泡的,今日居然和我说,她这里有了二两上好的明前,教我去打一盆干净的瑶池仙水来煮着喝,招呼客人用的。”绛衣女子说道:“妹妹听听这个就不对了。明前吃的就是个新鲜,越新鲜越好,陈茶反倒最次。这明前是清明前采的龙井。这立春都没到,哪里来的上好的明前,再好也是去年的陈茶了。”靛衣女子“噗嗤”一笑道:“想是姑姑特意骗我,为的就是要我等碰见这小鬼头呢。既然如此,带他回去见见罢。”
于是那靛衣女子对着孙少卿说道:“稚子,这山上不好玩罢。不如去我那里吃点心,看画,还有大戏听哦。”孙少卿年幼,一听有吃的玩的立马叫着嚷着就跟着两个女子走了。
二女带着孙少卿七拐八拐下了瑶池,七拐八拐不知道拐到哪里去了,但是感觉还是在玉虚峰上。他们在一座破旧的古楼前停了下来。今日是大年初二,昆仑处处焕然一新,张灯结彩。唯独这里,虽然此楼要高出其他其他房屋许多,然而檐结蛛网,画壁斑驳,不挂灯笼,不换楹联,朱漆褪色,瓦生旅草,一片荒凉之景。额上用小篆写了“叹古楼”三个大字。孙少卿心中好生怪异,老房子里有什么好玩的。
那二女带着孙少卿推开房子,虽然见得外面残破,内里确实一片春光融融。门户多开,珠帘半卷,瓶内插着数朵金莲,孔雀尾羽。石壁上画满了无数壁画,神女飞天,山水佳色。厅内燃起银炭,扑面而来的暖气让人身子一舒,地上铺满了红毡。大厅中央是一排八个椅子,但是只坐了六个女子,有敲钟磬的,抚琴的,吹笛的,吹箫的,拨瑟的,吹笙的。他们正在排练曲子,只听他们奏的甚为幽怨婉转,忧思哀愁,恰似昆山玉碎,龙凤齐鸣,余音绕梁,三日不绝以!领头抚琴的唱道:
“骊山四顾,阿房一炬,当时奢侈今何处?只见草萧疏,水萦纡,至今遗恨迷烟树。列国周齐秦汉楚,赢,都变做了土;输,都变做了土。”
唱的动情处,时哭时笑,时高亢时低沉。高亢时有如玉碎之音,低沉时却好似雨打芭蕉。一曲毕,由于唱的过于投入,那六名女子直到唱完,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