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璞的眉头,大有跳动的趋势,压制不住,他眯起眼,脸上带着一层薄怒,喊她的名字,“乐山。”
玩笑话,玩笑话。
乐山呵呵乐了两声,自觉保持缄默,只是面上的笑意不减,望着他,无声发笑。
什么时候,拿她有办法过。
放下手里的琉璃盏,沈璞转过头去,无声地叹了口气。
衣袖阔大,他顺手捋了捋,转过头,望着她笑意妍妍的脸,“手伸过来。”
乐山收了笑,带着些谨慎,只因为看见他的脸,还不见好,见着,依旧是很严肃的模样。
她慢慢伸出手,伸过去,伸到他面前。
长久握剑的人,手背不见粗糙,皮肤雪白,单看见,哪能知道这手的主人是个什么样子的。
他从茶壶里拿出汤勺,在她小心翼翼的眼神下,拿勺口敲了她的手背一下。
她受惊,叫了一声,“哎!”
收回手去,给自己吹气。
不疼,烫的很。
扔了汤勺,他瞥向她,看见她,又是一副谨小慎微的模样,一边朝手背上吹气,一边拿眼睛偷偷来瞄他。
心头这口气,顿时消了大半。
“手伸过来。”这回开口说话,声线温柔几许,如春日的煦风一般。
但她没体会到,还惊诧于他拿勺敲打她的事情里,他再让她伸过手去,她……
颤巍巍还是将手递了过去。
虽说从前也曾看过他雪白肌肤下的身体,但这头一回,又是偷窥的模式,以他的性子,心里是接受不了的。
他要罚她,那罚两下,当解解他的心头气好了。
以为他还要罚她,却不是。
他也伸出手来,双手握住了她被打的那只手,放在掌心里,视线望向她手背,起红了。
怪不得一惊一乍的。
拿出怀里的巾帕,替她擦了擦。
哎。
乐山又怔住了。
他的神情,像对待稀罕珍宝一样,眼中可见怜惜,眉眼如水一般温柔,低着头,轻轻擦拭的动作,不是擦在她的手背上,一下子,擦到了她的心里。
沈璞——
隔着帕子,他将手掌按了下去,按在她发红的手背上,轻轻合着,抬头望她,眼里的东西又变了,似乎夹杂着一丝谴责,“还疼吗?”
“不,不疼了。”
感受着他手心里的温暖,贪图这份眷恋,他先松开了她的手,放到桌上,亦收了帕子,“你以后,做事还敢这般莽撞吗?”
这。
提及这个问题,纵使乐山的脸皮一向厚实,此刻也忍不住羞涩,她收回放到桌上的手,“这个的话,这以后,总要有结两姓之好的时候呀,你若不喜欢我这样,我只能尽量收敛些,若要叫我如一般女子一样,省了这闺房之乐,我心里,其实也是不大愿意的。”
越说越没了声。
话说完,抬头望他,哎哟,又吓了一跳。
他眼睛里不仅有层余怒,擦着眼球放出的光,锃亮锃亮的。
“谁教你一天到晚,说话如此口不遮拦的?”
“没,没有人。”
难道不是在说这个事?
看来打了那一下,还打的不够,迷迷糊糊的,还敢做出一副不知为何,无辜受罚的模样。
“我问你,那日夜里,怎么把齐深喊来了?”
齐深敢带兵胡闹,是有底气,若事情真仔细追究了下来,她无依无靠的,要如何自处。
更何况,她既要救人,骑匹马来沈府找他,不是更快更方便,他去接个人回来,谁会不给他面子,又何苦闹了这么一出。
平时机灵,关键时候,总在想些什么呢?
这个,“喊齐深来,”事情紧急,她心里,那时只想到了齐深,再没想到别的,“我错了。”
“你错了?”
“是,太莽撞了,下一回,不敢再闹这么大的动静了,”这个事却没法保证,她一心求太平,却总有人在找她的麻烦,“等过几日——”
过几日家里安排妥当了,她须得去一趟奉天,长久待在京城,纷扰不断,要再牵涉到他,心里更会不好受。
“过几日怎么了?”
“过几日与齐深说清楚,”暂且对不住齐深,“她这样相助,让我为难了。”
他却多想了,问她,“这件事情上,是单纯与你有关,还是齐深借你,”或者说是借他,“欲涉元府呢?”
若是前者,少不得再抽她一顿,若是后者,齐深那边,要好生提点才是了。
乐山听见他问,脑袋没提溜过来,实话说,“跟流光有关。”
“流光?”
“哦,便是夏黎。”
他自是知道那个夏黎就是流光,初时山中遇刺,她营救时迫切喊的就是这个名字,听一遍,便记住了。
“便是那个,贴身伺候你的侍卫?”他望向她,眼睛渐渐眯成一条缝。
胡说。
“流光是我家里,院中的一个扫地客而已。”沈璞在质疑她的清白与节操,她梗着脖子,阴深深的语气,“沈璞,你竟然出声辱我的名声?”
名声,“在你那浓妆重抹,赫赫对外的名声上,何妨再添我这浅浅的一笔,又有什么关系?”
乐山脑袋,这回转得快了,她听着,竟听出了小侯爷口中,不仅是在对她嘲讽,还带有着一份小小自嘲的意味。
乐山见好就收,收的利落,点点头,“没关系,没关系,你添几笔都没关系。”
“乐山。”
乐山赶紧收了笑,模样变得正经了。
“咚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