芰荷宫位于凌华殿以东,正是金乌微升之时,宫内恰正一片虹色。
卿寒自帘后而出,只一眼便望见案前一人素衣翩翩,凤目微闭,如玉面容上略显几分风霜。卿寒抬眸,却是俯身一福:
“见过文妃娘娘。”
文妃轻轻睁目,眸中掠过一丝柔意:“郡主在此不必拘谨,只坐便是。”
卿寒侧身,只随话语抬手而坐。文妃微微抬眸,恰是抬手点起一抹轻香,青烟袅袅腾起。
“你低眉沉思的样子,与离王倒是有几分相像。”
卿寒不语,脸上却恍觉微微发烫。文妃看出卿寒的窘意,只是轻笑,出语而道:
“你此次前来,可是想问离王之事?”
卿寒点眸道:“不瞒娘娘,我此次前来,确是为了离王之母……”
卿寒微微抬目,文妃皙白的面容上恍然流露一抹沉色,良久方才微叹出言:
“此事离王尚不知情,本宫又如何与你说?何况当年我已答应惠仪,永不将此事告于世人。”
卿寒闻言不由低头,芰荷宫之内恍然一瞬唯余香烟袅袅。文妃低眉浅吟,良久方才出言,凤目轻闭过后却又轻睁:
“罢了,如今东宫无主,墨帝无德,你若当真想知道,本宫告诉你便是。只是此事确是不便……”
卿寒侧目:“卿寒明白。”
文妃轻叹,朱唇却是微颤,良久方才出语:
“你有所不知,数年之前惠仪实为先帝后宫中人,容颜风致,只可惜一朝侍寝未怀上龙胎,自此在宫中便备受冷落。此后先帝驾崩,惠仪亦曾一度想离开宫中,但不久墨帝即位,惠仪未及离宫便被墨帝所爱重,未过几月便被封后,只是可惜惠仪……”
卿寒道:“惠仪既是为后,料想是当权倾后宫。”
文妃不语,只是抬眸望向眼前珠帘。茶香弥散,清音于宫中确是愈显孤寒。
“你不了解惠仪。她此生既已倾心先帝,便不会再为第二人展颜。墨帝封她为后之后,九鸾凤座,她自是不能再有任何离宫之想,一人独居宫中,只每日抚琴思念先帝,任是凭墨帝多次驾临,亦未曾启唇一笑……”
“半年后,绫后为墨帝诞下当朝太子,不久便设计陷害于惠仪。墨帝正于喜头,又备受惠仪之漠,只草草听信便下旨将惠仪送入冷宫,重立绫氏为后……”
卿寒低眉,声音却是轻吟:“那离王……”
文妃抬眸,两眼恍然失意:“惠仪一生命苦,此事也只怪天意如此……惠仪入冷宫不久便怀上了墨帝之子,虽苦却终不愿拖累腹中之子……翌年正是新雪融化之时,惠仪找到本宫,将尚在襁褓中的离王交给我,只说了一句‘,倘若命中该离,便是天意。’……”
“此日之后,惠仪回到冷宫,而后便再无讯息……”文妃言至此处,朱唇不由微微颤动,“我确是不曾料到……”
身后,朝阳正当,天边彩霞恰正缓缓褪去。卿寒轻拢眉目,眼前身影却是恍然一晃。
“文妃娘娘……”
文妃不语,只是拂袖起身,步至雕窗以前。金晖之下,一袭素衣正恍若晕染一抹朝色,裙袂轻扬。
“此事不提便罢,如今与郡主说了,当切记不可外扬。”文妃回眸,凤目微沉,“倘若有朝一日离王得知此事,便当作是天意……”
卿寒点眸,只是俯身轻福,心中恍然如浮过一丝怅惘。不曾料到,离,千离,竟是天意。
一朝为后,数年心许,在这后宫是非之地,竟恍如风过无痕。
“文妃娘娘,在下……确是还有一事相问。”
文妃道:“只说便是。”
卿寒拱手低眉:“不知文妃娘娘,可曾听闻西域天瀛之国?”
文妃闻言转身,凤目不由轻挑:“郡主可是指大朝宴上的西域天瀛?”
卿寒点眸,眼前香馥恰正冉冉缭绕。文妃侧目一望,只稍作停顿便道:
“不瞒郡主所说,如今天下确是无人不知,这西域天瀛精于香道之术,数年以前的大朝宴上,天瀛便是借此独占芳菲。”
卿寒挑眉,唇边不由浮现一丝轻笑。文妃低眉:
“郡主……?”
“无妨。”卿寒浅语,挥袖拱手一福,“今日在下既已到娘娘宫中,不知娘娘……可愿容我与您共商这大朝之计?”
文妃闻言笑道:“正是求之不得。”
翌月,大朝宴前夕,芰荷宫中恰是灯火轻曳,香雾于帘间微微腾起,如烟雨缭绕几许。
“郡主,你看……此香如何?”
文妃出语之时,卿寒正微微探身。凤目只一挑,远山便恍然微蹙:“确是清寒……”
“何以见得?”
卿寒道:“娘娘此香以栀子为绝,由栀子三成,薄荷香两成,野菊、丁香、檀香各一成,紫苏、沉香、藿香、忘忧草香各半成炼制而成……若我没有猜错,娘娘此香……当是以旧年新雪为引。”
文妃闻言不由一愣,一袭素衣恍然翩翩而起。
“还有一事……”卿寒微微启唇,“娘娘这制香之法……可是江湖忘年之法?”
文妃抬眸低吟,良久方才出言:“不错。”
“这忘年之法虽可炼出世上百香,但此中却少了些许灵韵……”卿寒挑眉,心中恍然一闪,“娘娘不妨试试绾丝之法?”
文妃一愣:“此法……”
卿寒微微俯身:“此法以融香为绝,取花油为引,炼制三时,所成之香浮华皆尽……不知娘娘……可曾听过?”
文妃不